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挺響的, 聽位置是她後麵的旁邊,也就是跟江譯換了的姚月。
後麵兩人嘰嘰咕咕的聲音被大巴開動起來發動機的噪音給蓋住,聽不太清楚。
江譯把手拿下去之後, 舒甜靠在他肩膀上, 老半天才“嗯”了一聲。
沒抬頭, 沒反抗, 沒有任何舉動。
反正他看不到, 她也沒閉眼。
他這個動作, 讓舒甜瞬間開啟腦補自己看過的那些小言裡麵的情節,但——他們又不是男女主那樣的關係。
她心臟跳過最開始那一陣兒, 漸漸平複下來,大腦卻越來越興奮。
她腦子裡像是有兩個聲音在打架,嗡嗡地吵——“他這麼做是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人家不是說了麼這樣睡舒服”—“可是我睡覺舒不舒服關他什麼事兒又不是他睡”—“因為他是你哥啊哥哥對妹妹好不是很正常”—“可是這又不是小時候了這樣真的正常嗎”——
一直到這兒都是她占上風。
然而那個一直唱反調的聲音突然說:“不然呢?你到底想要什麼答案呢?”
………她想要什麼答案?
……
…
好了, 舒甜, ok, 停。
想個錘子想。
趕緊的,睡覺!
——舒甜開啟了人生第一次的裝睡曆程。
她從來不知道,裝睡,換個詞兒說,假寐,也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
江譯剛才說這樣比較舒服。
其實講真實感受的話……靠著他, 也沒有太舒服。
現在還是夏天, 他的衣服薄薄一層, 皮膚的溫熱很快傳遞到臉上——舒甜不斷地延長吸氣呼氣調整心跳, 隻為了臉上不要升溫。
他肩胛骨突出一塊,有點點硌人,也不知道是姿勢不對距離不對還是什麼,她覺得不舒服的原因應該是位置的鍋……好像有點兒偏下。
但是她總不能若無其事地往上挪然後說一句“剛才那個地方太硌了”吧。
……怎麼想法越跑越偏呢。
趕緊睡覺!!!
舒甜閉眼,顱內一番思想高潮已經平靜下來。大巴還沒上高速,在室內走走停停,開得有些晃,晃晃悠悠還挺有節奏。
舒甜本來就沒睡意,就算再怎麼有節奏,她才剛起床不久,睡意這東西也不是那麼好培養的。
——而且現在又是這個姿勢!也不舒服!怎麼可能睡得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分鐘。
舒甜覺得自己裝得應該是極其成功的,她明顯感覺到江譯身上已經沒了最開始的那種僵硬。
很好。
那麼現在就隻有她一個人硬了。
而且她還不能太僵太硬,該跟著車晃悠的時候就得晃悠,免得裝睡被戳穿,釀成史詩級的尷尬。
……可真難。
平穩行駛了一段時間,大巴毫無預兆來了個急刹車,整輛車猛地前傾,不少同學同時發出驚呼。
也不知道是入戲太深還是裝太久太過僵硬,或者是根本沒反應過來,舒甜就像一個睡著了屁也不知道的人,隨著慣性,整個人軟綿綿地往前麵倒——
就這過程中,她居然還有空閒思考是就這麼甩出去還是趕緊睜眼“醒”過來。
但還沒等她做出選擇。
舒甜剛有點兒要撞到前麵座椅的趨勢的時候,就被攔下來了。
跟驚呼的那撥人不同,可以感受得到身邊的江譯同學平衡保持地就非常好——他不光自己坐得穩當,甚至還有精力給她拽回來。
這一拉一扯,再靠回他肩上的時候,舒甜想起剛才那有多不得勁,直接順勢就往上蹭了一段距離。
差不多到了頸窩那裡。
車身重新平穩上路,她似乎在微微晃動中感受到了江譯因為她剛才的動作帶來的僵硬。
又很快消失。
舒甜覺得自己這波演技出神入化。
簡直影後啊。
-
最終的目的地是在S市郊風景區的山上,不算是著名的旅遊景點,倒是不少S市人總會來玩的一個地方。
這趟野營一共兩天一夜,看行程表,去掉路上時間,其實剩餘的玩兒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每個班人到齊的時間不一樣,七班可能是對於玩這點比較積極,出發時間就是最早的一個班,路上很幸運地沒被堵車,自然也到的最早。
所有人都下了車之後,馬東立又清點了一下人數,開始帶著他們進行行程第一項——爬山。
多虧了假睡變真睡的這一個多小時,舒甜一點兒暈車的感覺都沒有。郊外的風都好像比市裡涼一些,又清新,吸一口簡直神清氣爽。
原彎彎就在上山入口旁邊等著,舒甜跟姚月一下車就被叫了名字,好像女生這種生物要是關係好起來,才一天沒見,也能又摟又抱就好像分彆了幾百年。
自然而然地。
舒甜一下車就跟江譯分開了,她還故意回頭看了眼,他身邊站著一圈兒男生,肩膀上搭著聞人一的胳膊,在人群裡格外外顯眼。
他沒有往這邊看。
舒甜鬆了口氣,但還有一點點,她也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種集體活動,所有人都跟著大部隊走,男男女女分得清楚明白,女生在前男生在後,馬東立在最前頭。
“舒小甜,可以啊!這帽子哪兒買的怎麼這麼好看?”原彎彎也戴了頂帽子,純黑鴨舌帽,普通的款式,看見舒甜的小白紅繩帽之後就挪不開眼了。
“啊……這不是我的。”舒甜跟她們沒必要隱瞞什麼,就停頓了幾秒,“這是江譯……借我的。”
他又沒說給她。
那就是借吧。
原彎彎:“………”
姚月:“…………”
舒甜看著兩人驟然八卦起來的眼神,有些無奈。
幸虧她倆不知道剛才……靠著他睡那事。
不然真的要瘋了。
舒甜鞋帶開了,蹲下係的時候,頭頂傳來兩人的對話聲。
原彎彎看著姚月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變得特彆激動,小姑娘的大眼睛都冒光了:“對對對!我看到了的!”
原彎彎狐疑:“……你看到啥?”
姚月:“我看到大佬竹馬把我們甜摁在他肩膀上——”
原彎彎打斷她:“臥槽!摁上去?!親了???”
“……你聽我說完呀,”姚月有些無奈:“摁在肩膀上讓她靠著。”
“……”
“說了什麼我沒聽見,但肯定是——”
舒甜匆匆忙忙係上鞋帶,唰地站起身及時止住話題:“好了好了馬導在喊集合我們快過去吧。”
……
……
因為不可能真的像古代那樣去山裡打獵然後烤來吃,所以群裡的文件又強調過很多次,食物要帶夠。
舒甜特地為了這次出行買的登山包被梁韻給塞得鼓鼓的,剛下車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她們三個在爬山途中甚至會即興自拍個那麼幾張。
十幾分鐘之後,總算到了馬東立說的半山腰,實在是累得抬腿都費勁。
舒甜發現不光是她們,不少女生也開始跟不上馬東立的速度,越來越慢,跟身後男生的距離縮得越來越短。
她們這三人組裡麵,原彎彎最高、包最輕,她和姚月走一步歇一步的時候,她還有空給她倆加油打氣:“姐妹們衝鴨!!!你們看前麵那個小旗子了沒?”原彎彎指著前麵,“那兒小紅旗到了,就快到山頂了!”
“……”
舒甜喘了口氣,沒忍住反駁:“……上個小黃旗你也是這麼說的。”
“……”
姚月說不出話,伸出大拇指給舒甜點了個讚。
原彎彎看著她倆也挺替他們煩躁的,她體力是比她倆好點兒,但是剛才用手試了試這倆小姑娘的包——
嘖嘖,是真看得起自己那小肩膀。
她就是想幫著拎也拎不動幾步遠。
原彎彎正準備瞎扯點什麼給她們轉移注意力,身邊掠過一個高高的影子。
嗯不對吧?
哪來高高的影子?
她往左偏頭,雖然大佬天天見,但原彎彎對美男的承受能力依然很低,離這麼近的距離看,還是要恍惚一下以示敬意。
江譯完全沒給彆人眼神。
他跟舒甜的身高差看起來剛剛好,目測二十公分左右,黑書包上掛著一件外套,他伸手,直接勾上舒甜的包帶把它從她肩膀上卸下來。
剛剛原彎彎都試過了,她簡直不敢相信江大佬輕輕鬆鬆單手提著的這東西是舒甜那沉得跟地雷一樣的包。
舒甜沉浸在埋頭趕路,除了快要累死以外,什麼身後的腳步聲、什麼人影都沒感覺到。
又走了兩步,身上驟然一輕。
她差點沒穩住,要往前撲,結果胳膊被拉住。
站穩之後,回頭。
爬上來的台階兩旁都是樹木,高聳入天空,少年的臉被從樹葉縫隙落下來的陽光照著,光影斑駁,桃花眼半垂著,眼尾一個很好看的弧度,眼瞳流光溢彩。
他拿著她的書包,毫不費力的樣子。微微抬了抬下巴,聲音輕,唇角微彎:“走吧,我給你拿。”
雖然不想承認。
但是她的小心臟好像很可恥、很不應該地、動彈了一小下。
不,是一大下。
……
……
沒有了地雷的舒甜。
像是一個搬磚工人身上的磚頭不翼而飛了,瞬間身輕如燕。
“我也想要一個能給我這麼好看棒球帽的竹馬。”原彎彎說。
“我也想要一個……呼……能幫我、拎書包的竹馬。”姚月喘著粗氣說。
“而且竹馬還長得那麼那麼帥。”原彎彎補充。
“而且……帥竹馬打架也牛掰、沒有緋聞、身心乾淨、從小到大對我好上天。”姚月繼續說。
身輕如燕沒兩步的舒甜:“…………”
姚月現在成了最累的那個搬磚工。
搬磚月背都彎了,越來越走不動,舒甜眼看著她們都快成原地踏步,正好她也恢複差不多了,出聲道:“月月我幫你背會兒——”
她手還沒碰到姚月的小肩膀,她書包上橫著的手提帶就被一隻手給提起來。
然後人倒退著給拽走了。
舒甜:“?”
姚月“喂喂喂”胡亂叫了幾聲,倒退著又走了兩步才停下,她立馬回過頭,在看到來人臉的一瞬間,衝出口的話轉了個彎:“你……你乾嘛啊?”
“小蘑菇,累死了吧。”聞人一還是那副樣子,懶懶散散地笑,“你叫聲哥哥,我給你提山頂上去,怎麼樣?”
“……”
姚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想了想包裡那些瓶瓶罐罐。
她抬頭,細聲細氣卻毫不猶豫:“哥哥。”
聞人一:“………”
姚月走回去的時候,身上碩大的包不見了,原彎彎眼睛快要瞪出來:“臥槽!姚小月!牛逼了啊!你什麼時候跟他搞上——”
“我沒有!”姚月反駁,一時想不到理由,瞎編了一個:“他欠我錢……還沒還,可能覺得不好意思就幫我拎包。”
原彎彎看了眼自己的書包:“………”
“雖然我的包不沉,”她納悶:“但你們說,我要是裝得像你們倆剛才那樣,會有男生來給我拎嗎?”
“…………”
舒甜還沒想好怎麼安慰這最後一個搬磚工,身後傳來熟悉的大嗓門。
“譯哥,你妹妹的包也他媽死沉嗎?啊?”
“……”
聞人一扯著嗓子:“這逼我裝得不開心了,臥槽這裡麵是炸藥還是地雷?野個營她們帶什麼了?”
“……”
舒甜翻了個白眼。
“這才幾分鐘我胳膊都不太行了,你呢?我靠你這還是人的胳膊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