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齊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是安長卿的噩夢。
安長卿自小就生得好看,幼時五官尚未長開,更有種雌雄莫辯的美。那時候幾個姐妹嫉妒他長得比自己好看,其他兄弟卻嫌棄他長得像個女孩,安長卿兩邊不討喜,個個都喜歡欺負他。很長一段時間,安長卿的童年都是灰暗無光的。唯一向他伸出過援手的就是堂哥安長齊。
安長齊是二房獨子,生下來就受儘寵愛。他比安長卿大五歲,安長卿十一二歲的時候,他已經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安家除了長房嫡子安長煜,就數他年紀最大,也最得老太太喜歡。
在他教訓了其他弟弟妹妹,解救了被關在柴房的安長卿時,安長卿是真心敬重又孺慕這個哥哥的。安長齊自那以後對他很好,會教訓欺負他的兄弟姊妹,會帶他吃好吃的糕點,還會給他準備嶄新漂亮的衣裳。
如果不是在他十二歲生辰那年,安長齊試圖強.暴他的話,一切都還是美好的。
安長卿還記得那是個春日,他生日在二月十五。正是春分前後,安家上下張羅著踏青和春日宴,卻沒有人記得相府的三少爺是在這一日出生。安長卿吃了母親給他煮的長壽麵,正要出門去抓藥,就遇見了安長齊。
安長齊那日笑得格外可親,安長卿甚至還記得他對自己說得每一個字。
他說:“三弟,今日是你生辰,我給你備了生辰禮,要不要去看看?”
天真的安長卿便興高采烈地隨他去了。卻不想被他騙到了無人的廂房裡準備施暴。那時的安長齊仿佛變了一個人,嘴裡說著愛慕的話,眼神卻透著淫邪。試圖哄騙他就範。
安長卿雖然天真,卻並不蠢笨,當機立斷就端起銅製燭台狠狠砸了他的頭,趁著他吃痛,從沒落鎖的後窗跳進了觀景池裡。因為安長齊不會水,又恰逢有下人經過,他才逃過一劫。
隻是自此以後,安長齊撕下了偽裝的麵具,不僅不再替他出頭,反而幾次三番教唆挑動其他兄弟姊妹欺負他。每每單獨碰見時,表情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安長卿的日子變得比從前更加難過。不僅要應付四方惡意,還要費儘心思地躲著安長齊。
直至後來安長齊十八歲,定親娶妻,安長卿的日子才好過一些。也刻意遺忘了這件往事。
隻是他一直以為除了自己和安長齊,府裡是沒有人知道這段醃h惡心的往事。
卻不想安知恪原來都知道。他既然能知道安長齊曾經對他的好,又怎會不知道安長齊後來對他的惡?這當中轉變的因由,作為一家之主,他會不知道?
更何況當初他從觀景池爬上去,凍得臉色青白,又懼又怕,卻不敢回攬虹苑,就怕惹母親擔心,隻能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去找安知恪,安知恪卻連聽都沒有聽,就訓斥了他一頓,將他趕回了攬虹苑。
安長卿當初隻當他是不喜自己。直到此時才明白,他其實都知道,他隻是不想為個不重要的庶子和安知守起了齷齪,才裝作不知道罷了。
恨到深處,便隻剩下一陣空茫。看著安知恪驟變的麵色,安長卿此刻竟然還笑了兩聲:“你想我放了他?我偏不!安長齊要是死了,你說二叔二嬸會是什麼反應?”
他的聲音又輕又飄,似鬼魅一般。蕭止戈擔心地握住他的手,沉沉叫了他一聲。
“你想做什麼?”安知恪見他神情實在詭異,不由皺了眉,語氣也軟下來:“殺了他又對你有什麼好處?不如先送你堂哥去看大夫,之後要怎麼處置,都隨你。”
安長卿冷笑一聲:“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兒那樣好騙嗎?”
他說完拔出匕首,緩緩走向昏死過去的安長齊。
“長卿!”蕭止戈看出他的意圖,抬手拉住他。
安長卿轉頭看著他,眼神空茫一片,裡頭什麼都沒有,整個人木呆呆的。蕭止戈心頭一揪,手掌在他側臉溫柔輕撫,低聲在他耳畔道:“還有我在,彆臟了你的手。”
手掌下移,蕭止戈重重在他肩膀上按了按,半強硬地將他手中的匕首抽出來扔在草叢裡,方才提著烏金槍,走近安長齊。
“王爺!”安知恪下意識阻止,卻被他掃過來的、凶性畢露的眼神嚇住,一時定在了原地。
“相國放心,我自會留他性命。”蕭止戈陰鷙一笑,如討債修羅,揮槍齊腿根斬斷了安長齊一條腿。
昏死過去的安長齊再次被劇烈的疼痛疼醒過來,捂著褲.襠淒厲慘叫一聲,而後兩眼一翻,又徹底昏死過去,枯萎草叢中,儘是噴灑鮮血。
蕭止戈收槍,看向表情難看至極的安知恪,隱含威脅道:“命我是留下了,剩下的就交給安相國了。想來相國也不願跟我去陛下麵前對質吧?”
安知恪自知這次是安長齊行事不端落了把柄,更何況堂兄覬覦堂弟這種亂.倫醜事鬨出來,安家百年清譽都要被毀。對於蕭止戈的威脅,他隻能咬牙認下。
他看向血流如注的安長齊,隻能草草向兩人一拱手,急忙去叫人來抬人。
沒了外人,蕭止戈才憐惜地摸摸安長卿的臉頰,歎息道:“怎麼這麼傻?你就這麼殺了他,豈不是便宜了他?還替安知恪背了黑鍋。”
“我教你怎麼出氣。”蕭止戈輕觸他泛紅眼角:“絕對不會讓安長齊活過三天,還能讓安知恪不得安生。好不好?”
安長卿抬頭看他,眼眶漸漸紅了。隻是他倔強地咬著牙不肯哭出聲,隻牙關緊緊繃著,眼睛瞪得極大。像是在跟誰較著勁兒一般。
蕭止戈一歎,將他的臉按在自己肩頭,有力的手掌在他背上輕撫:“想哭便哭吧。”
安長卿張開嘴,大口地呼吸著,隻是眼眶裡的淚水成串地落下來,洇濕了蕭止戈的肩膀。蕭止戈一下一下在他背上輕拍,動作雖然生疏,卻極為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