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虎再度去城門下喊話,然而慶州城門大閉,連個出來應聲的人都沒有。
慶州成內,幾個把持人馬的豪強齊聚一堂,正在商議如何應對。兵臨城下,他們當然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正是因為早就知道,他們才躊躇該如何應對。
本來按照他們的想法,就算朝廷派來援軍,也該是先去支援朊州。慶州在最後方,等朝廷的人馬趕到,他們便能完全掌握慶州城,屆時有兵馬有錢糧,彆說同朝廷講和談條件,就是自立為王也無不可。
如今這世道,豪強地主雖然巨富,但沒有勳爵官身,便屁都不是。他們辛辛苦苦掙的銀子,上頭一句話他們就得腆著臉乖乖送上去。誰也不願意一直當彆人家聽話的哈巴狗,眼下便正是起事的時機。
慶州軍一直靠他們養著,是個什麼德行他們都知道。豪強地主平時就多多豢養家丁武士,否則出事後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反應過來組建護衛軍。原本他們算盤打得精,卻萬萬沒想到來得會是北戰王和雁州軍。
北戰王那是什麼人?那是戰無不勝的殺神。北狄人都不怕,能怕他們這些人馬嗎?
豪強當中亦有膽小畏事的,見滿堂沉默,提議道:“不如開城門先將人迎進來?”
他的話使得原本就沉默的廳堂更是一靜,坐在上首的是石家家主石開仁,石家財富之巨富可敵國,在南方諸州郡素來有“石皇帝”的諢號,此次護衛軍中有半數人馬是出自石家。石家家主石開仁理所當然成了豪強的領頭羊。
眾人下意識看向他,就見石開仁冷笑一聲:“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是怕了,就自己滾出去求饒。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朝廷不仁,世道將亂,我們為何就不能改天換地?難道你們想一輩子當鄴京世家腳底下的狗嗎?”
他這話說得大逆不道,卻沒有人敢反駁。石家在慶州向來說一不二,就連慶州主將左丘都要看他三分麵子。
率先說話的人頓時麵色訕訕,卻到底沒敢再說什麼。
有人看出石開仁鐵了心要爭一爭,謹慎提議道:“可城外是北戰王。他素有凶名,又從無敗績,若是對上……”
石開仁輕蔑一笑:“從無敗績又如何?他長途奔襲人困馬乏,城外又無充足糧草供應,我們拖上個半月一月,他們就撐不住了。我們等得,朊州卻等不得。要麼他放棄慶州,去朊州支應,那我們便有足夠時間吃下慶州,屆時朝廷說的話可就不算數了。要麼他死守慶州,等到朊州城破,那群流民打到鄴京去,就算是殺神,也得掉腦袋!我們又何須懼之?”
他神情陰鷙,一副運籌帷幄之態,原本有些畏懼北戰王凶名的豪強們,漸漸被他說動,開始放下心來。笑著恭維石家主謀略過人。
隻是沒等他們多說上幾句,卻聽遠處忽然一聲巨響,連地麵都開始晃動起來,頭頂的房梁上撲簌簌掉下木渣灰塵,嚇得這些方才還在大放厥詞的豪強們麵如土色,狼狽不堪地往外逃竄。
“怎麼回事?地龍翻身了?”
好不容易逃到空地上,豪強們都不複體麵,石開仁還算整齊些,隻是也麵帶驚懼之色。那巨響隱約是從城門方向傳來,一聲接著一聲,根本沒有停歇。
還沒等他們想明白怎麼回事,就見城門守將策馬奔來,惶恐道:“城門守不住了!”
慶州城門堅若磐石,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失守?
石開仁臉色一沉,陰狠道:“怎麼回事?說清楚!”
那守將受了傷,身上鮮血混著塵灰,看樣子嚇得不輕,結結巴巴道:“他們朝城門投了一種黑石頭,那黑石頭一扔過來就炸了,不過四五個,就將城門炸鬆動了!”
石開仁臉色漆黑,卻不知道這能毀城門的黑石頭到底是什麼。
隻是還未等他琢磨明白,就聽巨響一停,緊接著烏泱泱的人馬朝著他們所在之處包圍而來,領先一人披堅執銳,氣勢凶悍,說出來的話語卻叫人肝膽一顫:“朝廷援軍兵臨城下,你們卻拒不開城門,怎麼?是要造反麼?”
石開仁還算鎮定,可其他豪強就不如他有膽魄了。他們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雖然不滿鄴京世家壓榨,可也沒膽子造反,走到今日這般地步,全是石家主威逼利誘之下的選擇。如今真正見著殺了人的軍隊,隻看那氣勢,就嚇得腿軟了。
豪強跪了一地,顫巍巍道:“我等不敢,隻是、隻是……”隻是什麼,卻半天沒說出來。
蕭止戈嘴角一挑,目光凝著最中間尚還站著的石開仁。石開仁四十餘歲,瘦高模樣,穿著一身錦繡衣袍,雖有些狼狽,卻頗有氣勢,仿佛並無畏懼之色。他甚至眯起眼打量著蕭止戈,端起虛偽笑容道:“百聞不如一見,北戰王不愧是我大鄴戰神。我等苦守慶州許久,一直未等來援兵。乍聽有人在城外叫囂,還以為有詐,方才正在商議此事呢,卻不想王爺竟能破了城門進來……”
他這話說得,仿佛是蕭止戈心急等不得他們開城門,而不是他們生了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