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走冰鞋最大的壓軸陣形乃是金龍騰飛,需要兩千二百人一同擺陣。雁州軍出一千五百人,而鄴京這邊,禁衛軍加上武將子弟,不過隻有七百人。隻能做了龍尾。
雁州軍自然是興高采烈,而往年做慣了頭名的鄴京子弟,卻難免有了落差。之後排演之時又遇上各種摩擦,這落差就漸漸變成了不滿。到今日安長卿等人來之前,他們剛為了金龍該如何騰飛爭執過一次,隻是雙方誰也沒能說服對方,擺陣時便如一團散沙,龍頭,龍身,龍尾各行其是,差點撞在一處打起來。
安長卿這還是頭一回來看冰嬉排演,見狀便蹙了眉,將雙方領頭都叫上來詢問。
雁州軍領頭的乃是一名參將,安長卿也認識,便叫他照實回稟情況。參將瞥了身邊的申屠良一眼,道:“我等奉命排演陣形,又被齊將軍點為龍頭,本是儘心竭力。但申屠少爺他們卻瞧不上我們這些人,因不滿我們做龍頭,就連排演時也不甚配合。”
申屠良怒道:“胡說八道!分明是你們仗著有陛下撐腰,趾高氣昂!”
參將也不悅,瞪著眼道:“陛下治軍嚴明,我們何時仗過陛下的勢?!”
兩人你來我往,差點當著安長卿的麵打起來、
安長卿頓時沉下臉,當即有侍衛二人隔開,安長卿沉聲道:“叫你們上來,是為了弄清楚實際情形,調解矛盾,不是叫你們當著本王的麵打架!你們身為領頭人,不思如何緩解衝突就罷了,還帶頭鬨事,等下一人去領十軍棍!”
參將與申屠良這才蔫了。
“今日又是為什麼事情起了衝突?先照實說來。”安長卿又道。
兩人便分彆說了情況。安長卿聽著,又叫人取來紙筆,叫他們當場將金龍騰飛的陣形畫出來。
二人較這勁兒,聞言便鉚足了勁兒飛快畫出了設想的陣形來。參將與眾人商議法子,是龍自西南出,由西行至正北後變換陣型為龍俯首,之後再由東北出。而申屠良卻認為這陣形太過簡單,想自西南出,由西行至東,再變換為龍翻騰陣型,自西北出。
安長卿與齊巍認真商討一番,卻覺得參將的陣形更合適。倒不是說申屠良所提議的陣形不好,而是並不適合實際演練,一旦時間沒把握好,極容易撞在一處出事故,冰上出事更是非同小可。冰嬉表演雖越奪目越好,但也要保證妥當。
安長卿點了點申屠良的那一張圖,道:“申屠公子想法很好,但卻難以實現……”他到底也是在雁州待過不短時間,又跟著蕭止戈熟讀不少兵書,認真給他分析了兩種陣形的利弊。
申屠良神情一垮,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他這陣形雖畫出來好看,卻有些紙上談兵了。
旁邊的參將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隻是還未等他高興太久,就聽安長卿又接著道:“陣形不變,但隊伍卻要重新編排。”
“齊將軍你將雁州軍全部打散,與禁衛軍全部混在一處,重新排出龍頭,龍身與龍尾來。”
齊巍當即領命。安長卿方才又看著他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貴為天子,不管是雁州軍還是禁衛軍,亦或是還未投軍的子弟們,都是陛下麾下將士。不該分的如此清楚。今日幸好是陛下未來,他若是來了,你們二人怕是每人逃不掉一百軍棍。他自來最厭惡軍中拉幫結派,可不會偏袒哪一方。”
安長卿說這一番話,不隻是在敲打他們二人,也是在借機表明態度。
自蕭止戈登基之後,雁州軍中提拔了不少將士,這些新貴與老貴族自然難免有摩擦。一方覺得自己是陛下親信,行事多有張揚;一方覺得自己被打壓,猶有不甘。雖然目前暫時還未爆發矛盾,但隻看這冰嬉演練,兩方人馬涇渭分明的模樣,就知道積怨不少。
若是處理不好,怕是雙方積怨會更深,由這小小的冰嬉演練,變成新舊兩股勢力的抗爭。這並不是他與蕭止戈想看到的局麵。
“雁王說得不錯。”
忽然一道渾厚聲音由遠而近,蕭止戈背著手過來,眸色微沉地瞧著跪地的二人:“雁王心軟,隻罰你們十軍棍,朕暫且饒你們一回。若是下次再犯,自己去領一百軍棍。”
說著又去看邊上的齊巍:“還有你,一同領十軍棍。”
齊巍大冤:“陛下明見,臣可沒打架生事。”
蕭止戈冷冷一笑:“你莫非沒有拉偏架?”
齊巍:“……”
拉偏架還是拉了的,到底是自己人,人心難免有偏,齊巍苦著臉跪在二人邊上,蔫蔫道:“臣認罰。”
蕭止戈下頜微抬:“現在就去領罰吧,朕看著。”
三人隻好苦著臉去領罰。十軍棍對練武之人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難堪的是當著眾人麵挨打,實在丟人。偏偏蕭止戈好像能看透他們心思一樣,還特意派了韓彰跟去,大聲將安長卿的一番話語重述了一遍,之後才尖著嗓子道:“行刑。”
三人一人爬一條板凳,因皇帝在不遠處盯著,行刑的將士也不敢放水,每棍都打實在了。
申屠良看著旁邊的齊巍,幸災樂禍道:“陛下果然聖明,叫你下回還拉偏架。”
齊巍放狠話:“老子下回不拉偏架,直接揍你信不信?”
“齊巍再加十軍棍。”蕭止戈冷酷無情的聲音傳過來。
齊巍:“…………”
參將都有些不忍心了,勸說道:“齊將軍你少說兩句,這事是我們連累你。”說著又去看申屠良,道:“這事是我們的錯,我向你道歉。咱們先齊心把陣形排練好。若是還有不服,搶等時咱們再比一回。”
申屠良梗著脖子:“比就比,我們雖然沒上邊關殺北狄,可也未必就差了。”
說話間軍棍已經打完,三人捂著屁.股被扶下來,倒是比先前融洽許多。
齊巍忍著屁.股痛重新給他們打亂了編排隊形,之後再叫他們演練。
蕭止戈與安長卿在邊上看著,低聲道:“這申屠良倒是個敢說敢做的,性子也直。不知道若是去找申屠老將軍討人,他肯不肯給。”
申屠家是舊武將世家,幾乎輩輩都有男丁投軍。申屠孛年輕時也曾馬上殺敵,兒子申屠胥鎮守肅州,唯有這個獨苗苗孫子沒有從軍。申屠孛也聰明,自蕭止戈登基後,他就自請歸家榮養,更是幾番暗示申屠胥手中的兵權亦可隨時上交。蕭止戈雖有收回兵權之意,卻並不準備卸磨殺驢,借此機會提拔申屠良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申屠良一身好武藝,若是當真不想讓他投軍,當初就不會叫他學了。”安長卿道。雖然不知什麼原因申屠良沒有從軍,但他覺得申屠老將軍還是希望孫子能繼承祖輩事業的。
蕭止戈點點頭:“現在說此事也還早,不如日後再議……”
說和他又換了一副略有哀怨的口吻道:“朕獨守深宮六七日,雁王真是好狠的心。”
不妨他忽然說起這事,安長卿不自在地咳嗽一聲:“明明滿打滿算也才五天。”
蕭止戈不依不饒:“六天也不短了。喏喏打算何時回宮?若你再不回來,我就要住到雁王府去了。”
安長卿耳朵一熱,瞪他一眼:“我又沒說不回。”
“那便今晚回宮。”蕭止戈趁熱打鐵道:“我叫韓彰先把安珩和安珠接回宮去。”
兩個孩子回了宮,就不怕安長卿不回。
安長卿其實也有些想他了,晚上一個人睡雖然清淨,但冬日天冷,他又畏寒,即便屋裡燒了地龍,晚上手腳也還是冷的。往常蕭止戈在時,可以將他整個圈在懷裡,熱乎乎像個暖爐。現在沒了暖爐,兩三日還好,日子長了他還真是不習慣。
“急什麼,今日不早了,明日吧。”
蕭止戈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手掌拂過他的耳垂,低聲道:“那今日朕就宿在雁王府,明天與雁王一道回宮。”
不親自把人捉回宮裡去,他實在是不放心。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