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點複雜。
要放在先前有人告訴他,十三人小隊可以在兩隻覺醒了天賦之力的異鳥利爪下活下來,還順利斬殺掉其中一隻,恐怕他聽後嗤之以鼻。
可是他們卻真的做到了,甚至雀青在其中並未扮演關鍵角色,是十三人小隊他們生生靠著默契的配合和可怕的爆發一
舉將元嬰期的異獸斬在劍下。
而那個小矮個子也不似外貌那般柔弱無用,這一路上,雀青自然看得出蘇意致跟另外兩人關係最好,所以原以為他會在同伴生死不明後痛哭到失去鬥誌,也不指望他能幫著救人。
沒想到蘇意致卻在這時候站了出來,一個人承擔起三個丹修的責任。
蘇意致頭也不抬地繼續煉製異獸血,他的動作越來越快,但是卻半點差錯也沒出。
將煉製的血喂給所有受傷的人後,他臉上已經有些蒼白了。
不過蘇意致卻沒有停下來,而是匆匆地咬碎一粒回靈丹,借著丹藥的效果強打起精神,開始給地上受傷的隊友們喂療傷丹,包紮傷口。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蘇意致隻會煉丹,並不會處理任何外傷。
隻是後來在萬古之森的時候險象環生,往往這邊俞幼悠還在給那人止血,那邊又有人被咬出個血窟窿,於是他跟啟南風兩人也在俞幼悠的訓練下開始學著基本的包紮方法。
“壞死的肉要清除,止血丹可以碾成粉灑在傷口上,再用在珍寶閣定製的強效止血紗布包紮上……”
這都是當初俞幼悠教他們的。
蘇意致麻木地重複著當初俞幼悠說過的重點,把張浣月的腿給包紮好了,又繼續給紅琅處理傷口。
不過紅琅好像不是外傷,當時她被異鳥的翅膀扇得砸到了雪鬆木的樹乾上,現在躺在雪地上動彈不得。
蘇意致觀察了一會兒,一邊給紅琅喂止痛丹,一邊頭也不抬地下意識道:“小魚,你快來給紅琅看看,她的脊骨好像斷——”
話沒有說完,蘇意致自己已經怔在原地,而後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中。
他竟然又忘了,小魚和南風現在都不在,整支隊伍隻剩下他一個丹修了。
好像都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蘇意致習慣了遇到事情就跟另外兩個好友商量,也習慣了當老二,反正頭上有老大,底下有老三,至於到底誰是老大誰是老三他也不在乎,總之遇到問題都有另外兩人幫著一起扛。
因為年
紀最小,所以其實另外兩人都有意無意地護著他,每次要去危險的地方采藥,都是啟南風主動去,讓他在營地等著。
蘇意致低垂著頭,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獨有兩滴溫熱的液體濺落在紅琅的手上。
紅琅的手指顫了顫,她死咬著牙拚命想要爬起來:“我去把大人和啟南風救回來。”
“你趴好,我給你接骨。”蘇意致按住紅琅的手,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道:“我跟她學過,你躺好就是了。”
蘇意致的天賦其實極強,當初在蘇家的時候就算沒正式學過煉藥,也還是憑著超強的學習能力自學了煉丹術,所以跟著俞幼悠學了這麼久的接骨術,現在真正做起來好像也不算差。
此刻暴風雪依然不見停歇,但是沒有了幻虛鳥製造的幻象,眾人才發現其實天色雖然陰沉,卻已經天亮了。
原本晦暗不明的前路也變得格外明顯,雀青扇了扇翅膀飛到雪鬆林頂上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回地上,看向紅琅。
“我們現在的位置就在雪鬆林最外圍,再往西邊走十多裡就快到你們紅尾狼部落的領域內了。”
這也代表著他們即將離開危機四伏的冰雪平原,徹底脫離險境了。
紅琅抬起頭,卻不是看向自己部落的方向,而是看向昨夜俞幼悠追著異獸離去的方向,然而暴風雪早將她和異鳥的蹤跡隱藏,無人知曉他們所去何方了。
她腰上那塊錯位的骨頭剛被蘇意致剛接正,這會兒一言不發就打算躥起來化出原型去追回俞幼悠。
隻不過早就防著的蘇意致把她攔下來了。
紅琅拿刀支撐著身體,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找大人。”
蘇意致的眼睛紅得像隻兔子,他仰頭看著紅琅,冷靜道:“她讓你把這些翼族帶回妖都。”
“可是大人她……”
“你跟雀青一道,把這些翼族都護送回去。”蘇意致頓了頓,握緊了拳頭繼續道:“小魚和南風,我們會去找回來。”
攤在地上的十三人小隊成員們大口喘著氣,他們這
會兒全都靈力耗儘脫力,動彈不得。
“對,你們先走,我們去找他們!”
“小魚那麼狡猾,肯定已經把南風給救下來了,說不定他們現在正躲在哪個山洞裡睡大覺等著咱們去接呢!”
“你先回去幫咱們交功勳,到時候我們十三人一起回來,請你們無雙小隊吃飯!”
風雪之中,那個纖瘦的矮個少年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拾起啟南風的丹爐,而後目光堅毅地看向了遠方。
啟南風是活生生被疼醒的。
腹部被洞穿的啟南風當時就隻剩下半口氣了,內腑皆被異鳥的利爪絞碎,險些連靈脈都被絞碎。
天元丹是能修補軀體,但是這玩意兒卻不能止痛,所以一直昏沉沉地躺了許久,等到身上的疼痛感化作一股暖意後,才逐漸恢複意識。
啟南風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地連打了三個噴嚏。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昏迷狀態中都覺得有人在撓他鼻子。
噴嚏打完後,他搓了搓鼻子,結果果然摸到了兩根毛。
“哪兒來的……”
話還沒嘀咕完,他就懵然地看著自己身邊躺著的巨狼,還有那條蓋在身上的巨大狼尾。
瞧著跟紅琅有一點像,但是這頭狼的模樣遠比紅琅原型來得美麗,它身上的毛隱約像是在發光,優雅和野性完美融合在一起。
山穀內朦朧的日光下,巨狼身上似乎閃耀著不比太陽弱小的光芒。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甚至隱約產生了一股想要對著這頭狼頂禮膜拜的衝動。
啟南風的腦子空白了片刻,他最後的記憶便是自己砸出了丹爐,然後就昏死過去了……
所以哪兒來的一頭巨狼?
啟南風打量著這頭從未見過的狼,小心撿起他落在身上的一攥帶血的狼毛,開始嘀咕:“看起來是極其罕見的品種,這狼血和狼毛拿來入藥應該不錯……”
話未說完,巨狼被鮮血染得暗紅的腦袋一動。
啟南風的後背一僵。
下一刻,一雙幽藍色
的眼睛冷冷地睜開,無波無瀾地望著他。
啟南風怔了怔,他與那雙眼睛對視片刻後,心中浮出了一個離譜的猜測。
“小魚?”用的是問句,但是啟南風的聲音卻已經很篤定了。
俞幼悠懶懶地“嗷嗚”了一聲表示回應,而後繼續把腦袋埋下去,她不想說話。
得到肯定的啟南風腦子都懵了,他跳起來劈裡啪啦就是一通問。
“我們怎麼會在這兒?我記得那隻大鳥好像抓我了?是你把我救下來的嗎?”
“你怎麼變成狼了?你不是狗妖嗎!”
俞幼悠懶得動,她隻是靜靜地把腦袋放在兩隻前爪上,眯著眼聽著啟南風在邊上情緒激動地追問,頭一次沒嫌他吵鬨。
能吵才好啊,像昨晚那樣半死不活的不搭理她才嚇人呢,她還以為這家夥真的要沒了。
可惜了,看樣子啟家棺材鋪裡那副鎮店棺材少東家你是沒福氣用了。
啟南風一邊囉嗦地追問,一邊卻又在芥子囊裡翻找著傷藥,顫抖著手想去給俞幼悠被異鳥抓爛的腦袋治傷。
“你腦袋怎麼了?還疼不疼?你上次放我這兒的止痛藥還有兩顆,我給你……”
俞幼悠張嘴,剛想說話,結果發出來的聲音卻是——
“嗷嗚嗷嗚!”
“啊?”啟南風愣了愣,提醒她:“說人話。”
我但凡知道該怎麼用狼舌頭說人話,還用得著你提醒嗎?!
俞幼悠拿前爪撓了撓頭,瞎嗷了半天,把先前在山崖上沒能嚎出來的那嗓子都叫完了,終於能含糊不清地說話了。
“不用給我上藥,我倆都吃了天元丹,傷都好了。”
啟南風指著她狼狽的腦袋一臉不信:“你腦袋上都禿了,還全是血,你不要逞強了。”
俞幼悠扭過頭,果然看到滿地都是她被異鳥抓飛的狼毛,所以不用看都知道她現在腦門上是啥狀況。
太慘了,尾巴是不禿了,腦袋又禿了!
她舌頭能捋直了,無語地解釋:“血是先前流的,毛也是先前被異鳥抓掉的,天元丹隻能治傷不能生毛!”
俞幼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