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湧上來的本能差點讓俞幼悠激動張嘴亂嚎, 好在她理智尚存,還記得自己嘴裡叼了個人。
這要一張嘴,好不容易搶回來的啟南風肯定就沒了。
暴風雪大得可怕, 俞幼悠的左眼被血糊滿了什麼都看不清, 她隻能叼著鳥爪子朝右上方看, 結果發現右上方的峭壁像被劍削了似的光溜一片, 連個借力的地方都沒。
就轉腦袋的一個細微動作,鳥爪上的啟南風身體便跟著一晃, 再加上狂肆的暴風雪, 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嗷嗚嗚——”
俞幼悠叼著鳥爪含糊不清地喊了啟南風一聲,他沒回應。
沒辦法, 上不去,那隻能往下麵去了。
龍傲天每次掉下懸崖都能撿到武功秘籍, 半個小龍傲天應該也成吧?
俞幼悠慢慢地往下一瞥, 用右眼警覺地打量著下方的峭壁, 最後精準地發現了一小塊能站立的壁岩,於是她不再猶豫, 照著記憶中紅琅的動作邁腿一躍。
穩穩立住。
就這樣,她叼著啟南風一點一點往下跳。
期間俞幼悠想起了紅琅叼著自己往後麵一甩丟到背上的動作, 咬著鳥爪子有點牙酸,她挺想學著做一下的, 奈何動作一大,鳥爪上掛著的啟南風就跟著搖晃不停,隻得認命忍住牙酸繼續叼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雪忽然間消失了,極寒的溫度好像一點一點變得溫暖起來,原本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積雪也跟著消融化成水, 漂亮的狼毛卻沒被打濕,反而被水光映得越發閃亮。
俞幼悠喘著氣往下一望,終於看到了一片寬闊的平地,地麵上堆積著薄薄的白雪,遠不像雪原上那般能埋掉蘇老二的高度,甚至能看到積雪之下鑽出了三兩株碧綠的嫩草。
好像到山崖底部了?
俞幼悠叼著鳥爪往平地上一躍,打量著周圍的景色。
這裡像是一個山穀,前方氤氳著暖烘烘的霧氣,居然布有數個天然的溫泉水坑,穀中的樹木和野草都生得鬱鬱蔥蔥,與上麵的死寂比
起來充滿了生機。
她抬頭仰望,變成巨狼後的視野變得極可怕,從穀底看過去,隱約可以看見正上方有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山的輪廓。
隻稍加思索,俞幼悠便想起來了,紅琅曾說過,翻過雪山後有個密林穀,那兒四季如春,跟雪鬆林一樣也棲息了很多翼族。
也就是說,她先前不要命地逃了這麼遠,眼看就要遠離正在發生化神期大戰的雪山了,結果又被這隻天殺的幻虛異鳥給帶回來了?!
“……”要不是嘴裡還叼著爪子,她非得狠狠地罵句臟話發泄不可。
結果才剛想起那隻鳥,前方忽然就傳來幾聲沙啞的尖鳴聲。
巨狼眯著眼望過去,就看到前方的那個溫泉坑中浮著無數片漆黑的羽毛和暗紅色的血,那隻被咬斷了一隻翅膀和一隻爪子的異鳥正死死地盯著她,眼中的仇恨濃得近乎實質。
淦,你先來玩我們,玩不過搞偷襲被反殺,現在還好意思恨上了?
仇獸相見分外眼紅,不把對方殺掉自己就會死,兩隻野獸都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問題。
巨狼的前爪刨了刨地,小心地將啟南風連人帶爪放在一邊,而後微微躬身,幽藍的眸子死盯住那隻異鳥。
而後,它化作一道閃電般的銀光,朝著異鳥狠狠地撲殺而去。
異鳥雖然隻剩下一隻翅膀和爪子,但是它的尖喙卻凶悍無比,在俞幼悠撲過來的瞬間便以殘翅狠擊,鳥喙狠狠地朝著她的眼睛啄來,儘管它畏懼這頭巨狼身上的威壓,但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它已經顧不上害怕了。
俞幼悠的動作並不算標準,她不像彆的妖族那樣從小就有長輩帶著學習戰鬥技巧,她對自己的身體一無所知,隻能笨拙地模仿著紅琅的戰鬥技巧。
可是這是元嬰期的異獸,就連紅琅自己都會被它一翅膀扇飛,俞幼悠撕咬也好蹬腿也好,好像都打不過。
到最後,她全然憑借著本能去戰鬥了。
尖喙啄在她的腦袋頂上啄出無數的血洞,異鳥的利爪把她胸口的肉撕下一塊,可是早就對疼痛有了超強忍耐力的她卻半
點不退讓,隻是以最凶狠的方式同對方撕咬著。
溫泉坑中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深,黑色的鳥毛和銀色的狼毛浮滿了整個水麵。
異鳥殘存的那隻爪子死死地抓在巨狼的胸口上,正預備穿透後者的身體時,巨狼已經狠狠地咬住了它的脖子。
“哢嚓——”
鳥脖子斷成兩截,跌落到了水裡。
恐怕即便是這隻元嬰期異鳥都沒有料到,自己沒有死在那些強大的修士手上,而是死在了一隻野蠻的巨狼嘴裡。
俞幼悠勉強爬到水坑外,吐出一嘴的鳥毛和鳥血,四腳一軟差點癱在了地上。
她的眼睛被血糊得朦朧不清,什麼都看不見了,此刻狼狽地站穩想要朝著那邊躺著的啟南風而去,卻發現自己好像走不穩了。
先前腦子一急,她全憑著本能行事還好,但是現在鬆懈下來以後,習慣了兩條腿走路的她實在沒法適應突如其來的四條腿。
彆家的大狼走路優雅靈巧,後爪能精準地踩在前爪的腳印上,而俞幼悠的後爪跟前爪在打架,走一步歪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不習慣,還是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
考慮到未知的副作用,所以俞幼悠給隊友的丹藥都是分成半粒的,唯獨她自己吃的時候不管不顧,直接強行吞了兩粒完整的狂暴丹,也就是說她此刻其實承受著雙倍的副作用。
隻是此刻的她腦子一片混沌,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任何問題了。
一塊大石頭擋住了前路,歪歪扭扭走過來的巨狼眯眼盯著它,也不知道為什麼沒選擇繞路,而是像沒腦子似的,抬起前爪狠狠地朝著石頭踢去。
“嗷嗚!”
石頭被踢飛了,巨狼的前爪子也腫了起來,嗚嗚嗚地委屈亂叫著,然後一瘸一拐地趴倒在了啟南風的身邊。
她把腦袋湊過去,嗅了嗅啟南風身上的味道,還有一點點活氣,沒死透。
俞幼悠本想努力把妖族血脈壓下去化成人形,奈何這會兒她已經在昏迷的邊緣橫跳,全憑著一股意誌才支撐到現在,壓根沒力氣再去調整自己的
兩族血脈了。
芥子囊在哪兒來著?
對了,化形前她把芥子囊拴在尾巴上了。
俞幼悠艱難地回過頭,把尾巴上掛著的芥子囊叼下來,伸著狼爪進去亂摸,最後顫巍巍地刨出來一粒天元丹。
尖利的狼爪子在丹藥上一磕,瞬間把它分成了兩半。
一半自己舔了吃,另一半用爪子尖尖小心翼翼地戳著送去了還剩半口氣的啟南風嘴裡。
這是五葉海棠煉製的五品靈丹,也是修複□□的最強神藥。俞幼悠先前隻舍得吃那半粒,剩下的這粒完整的一直完整地保存著,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拿來救她和啟南風的命。
喂完藥後,俞幼悠才把目光投向紮穿啟南風那隻巨大鳥爪上。
她小心翼翼地叼住鳥爪,一口氣把它扯了出來!
地上的啟南風似乎悶哼了一聲,而後無數血自肚子上的大洞中湧出,他原本被血浸濕又乾透的衣服這會兒再次變濕潤。
俞幼悠嗚嗚低喚了幾聲,伸著爪子想給他捂傷口,又怕自己的爪子弄傷了他。
最後,俞幼悠把大尾巴蓋在了啟南風的肚子上,用身體小心把啟南風團在自己保護之下,做完這一切之後,她終於緩緩地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失去意識前,她模糊地想起一件事。
真是多虧了那位漂亮尾巴老板大方,當初多分了她一粒天元丹當酬勞,否則今天她和啟南風都要死在這裡了。
等回到黑市後,她一定要再送他一匣子最漂亮的水果辟穀丹做謝禮,再禮貌地纏纏他的尾巴好好道謝,順便讓他見識下她不禿了的大尾巴……
雪鬆林內。
和元嬰期異鳥的戰鬥已接近白熱化,狂浪生在關鍵時候爆發晉升至金丹期,他表情猙獰地舉著盾不斷躍起砸向異鳥,而那異鳥也被他徹底激怒,瘋狂地朝著他抓來。
“你來啊!”狂浪生的眼睛通紅,他胳膊上的肌肉繃得快要炸裂,衝著異鳥不斷怒吼,發泄心中的狂躁。
親眼看著自己的隊友被異鳥抓走,而俞幼悠現在追上去又再
也沒回來,這讓狂浪生的精神已快接近崩潰邊緣了。
明明自己是盾修,合該站在最前方為隊友承擔一切傷害,但最後卻沒能保護住他們!
眼看著狂浪生已經失去了理智,而先前在俞幼悠指揮之下嚴密不可破的陣法也逐漸潰散,俞長安擰緊了眉毛。
向來內斂溫和的他竟難以控製地怒斥一聲:“狂浪生!你清醒點!”
被驚醒的狂浪生猛地一怔,眼中的瘋狂逐漸冷靜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個巨盾狠狠地把想要逃走的異鳥給砸了回來,恢複了先前的理智。
“我不知道怎麼了,覺得有股無名火在燃。”狂浪生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死死地盯著前方的異鳥看:“我甚至想親手撕了這隻鳥。”
與他有相同想法的還有其他隊員,好在現在也隻剩下一隻異鳥了,眾修在憤怒之下攻勢亦是越來越猛,最後毫不留情地把異鳥的兩隻翅膀都給削了下來,利劍不知在它身上戳了多少個洞。
在異鳥七零八碎地落下後,十三人小隊的成員也重重地癱倒在地上,劍也好盾也罷,全都沒有力氣撿起了。
他們身上都布滿了猙獰的傷口,鮮血幾乎把這一整片區域的白雪全部染成了暗紅。
除了修為最高的雀青尚能站立外,其他人都動彈不得了。
蘇意致一直在注意著這邊的動靜,在異獸伏誅的瞬間便沉默跑上前,撿起異鳥的屍體碎塊煉製出異獸血,先遞給了雀青。
“你先吃這個還有這些療傷丹,然後幫忙守一下,我去給他們治傷。”他的聲音沙澀得很厲害,完全不似先前那樣清亮的少年聲線。
雀青默默地點頭,一口吞下療傷的丹藥,默默地提著連弩站在人群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