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靜靜在桌前坐了許久,一句話也沒說,季陽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是出門後叫來小二,讓留意一下會照顧人的婆子。
另一邊,奚清又找了幾戶人家,眼看著沒有合適的人,最後隻能放棄回去了。
回到家裡後,他本來想去找簡輕語,卻被師父叫住了:“做什麼去?”
“哦,那位季公子給了我一筆錢,我想去找阿喃說一聲,看她是否願意留下。”奚清回答。
師父輕哼一聲:“阿喃是因為他家主子才受這麼大罪,給錢是應該的,直接收了,不必告訴阿喃,明日去買些上好的人參和當歸,我給阿喃煮藥膳。”
“是。”
師父伸了伸懶腰:“雞湯熬好了,你去給阿喃送去。”
“是,我這就去。”奚清說著,便進了廚房,端著燉煮兩個時辰的雞湯往簡輕語寢房去了,站在門口先敲了敲門,等她說可以進去後才往裡走。
“王嬸回娘家探親了,估計十天半個月的回不來,我也去問其他人家了,都抽不出人過來,你就先湊合用我吧。”奚清看到她鼻尖上沁出的細汗,不由得歎了聲氣,“下次起身時不必這般著急,我可以多等等。”
簡輕語失笑:“師兄醫術高超,怎麼能算湊合。”
“你不嫌棄就好,快用些雞湯吧,是師父特意熬的。”奚清說著,將碗端了過來。
簡輕語眼底閃過一絲抗拒,卻還是感激地笑笑。
奚清了然:“你怕吃了得如廁?”
“……沒有。”簡輕語有些羞窘。
奚清無奈:“阿喃,你也是大夫,該知道大夫不該計較這些,若是一直端著女兒家的矜持,你便不容易恢複,最後反而要麻煩我跟師父。”
簡輕語咬住下唇,半晌低聲道:“我隻是接受不了……”一想到她吃完東西便要如廁,恭桶還需要師父和師兄收拾,她便有乾脆餓死的衝動。
“阿喃。”奚清嚴肅起來。
簡輕語見狀隻好接過雞湯,她一整日沒怎麼吃東西,早就餓得厲害了,本想著喝幾口止餓,結果不知是不是太久沒吃東西,聞到雞湯濃鬱的香味後,她頓時蹙起眉頭,胃裡一陣翻湧。
“不舒服嗎?”奚清忙問。
簡輕語勉強搖頭,正要說話,又聞到了雞湯的味道,她趕緊將碗遞給奚清,自己扒著床吐在了地上,穢物從地上濺起,也蹭到床單上一點。。
“怎麼回事?”奚清臉色一變,待她吐完扣住了她的脈搏,“脈象跟先前一樣啊,怎麼好端端的會吐?”
“湯太香了,有點膩,我沒胃口。”簡輕語吐完,頭上直冒虛汗。
奚清自責地皺眉:“都是我不好,不該貿然為你進補,我這就去給你換一碗,”說完,他站了起來,接著注意到床邊的穢物,頓了頓後又道,“不行,我還是先打掃了吧。”
“你可彆……”簡輕語忙製止,“還是我自己清理吧,你把雞湯端出去就好,我沒胃口吃這些。”
“你不能下床。”奚清不認同地看著她。
簡輕語隻能哀求:“師兄,給我留點麵子吧。”若連吐的汙穢都要他清理,自己真是無臉見人了。
奚清看到她要哭,隻得點頭答應了。
簡輕語目送他離開,默默鬆了一口氣,待緩了緩神後試圖下床,卻因為小腹的墜痛不敢動了。她看著弄臟的地麵,心底的鬱卒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趴在床上的模樣狼狽又可憐。
陸遠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他心底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說出的話也十分冷酷:“你便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簡輕語茫然抬頭,看清是他後愣了愣:“你怎麼……來了?”
陸遠大步上前,看到地上的汙穢後皺起眉頭。簡輕語有些慌:“你、你先出去……”
“為何隻吐了些清水?”陸遠淡漠地看向她,“你白天吃了什麼?”
簡輕語一愣,對上他的視線後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陸遠看著她閃躲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後克製住煩躁,直接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簡輕語驚呼一聲,急忙攬住他的脖子,有些慌亂地問:“你做什麼?”
陸遠鐵青著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後往桌前走去,直接將她放在了桌子上,雖然動作很生硬,可她落在桌子上時,卻感覺輕輕的。
簡輕語不敢說話了,無言地看著他用裹了白布的手,拿著掃帚和水將地上清理了,又把臟了的床單揭了,重新換上一張新的,這才轉身朝她走來。
他表情實在不算好看,簡輕語不敢惹他,還沒等他走過來便主動伸出了手。陸遠見她一副要抱的姿勢,頓了一下後麵無表情地抱起,重新將她放回床上。
“肚子疼嗎?”他站在床邊問。
簡輕語搖搖頭:“不疼。”
“為何會吐?”陸遠又問。
簡輕語咬唇:“雞湯太香了,熏到了。”
陸遠蹙了蹙眉,轉身便離開了,簡輕語張了張嘴,到底沒叫住他,隻是安靜地躺好了。地上的穢物已經清理,床單也是乾淨的,陸遠走時開了一扇窗,風從窗子吹進來,帶走了一室沉悶的氣味,整個屋裡都清新許多,她難過得要死的心臟,似乎慢慢好了起來。
獨自躺了片刻,門板再次吱呀一聲,她若有所覺地抬頭,就看到陸遠端著一隻碗進來,她趕緊要坐起來。
“彆動!”陸遠黑臉。
簡輕語頓時不敢動了,直到他到自己身側坐下,一隻手端碗,一隻手扶著她的腰,直接將她托了起來。
“吃吧。”他將碗遞給她。
簡輕語看了眼,是一碗雞絲麵,麵應該是過了水又潑了點熱油,看起來頗為清爽。她小心翼翼地端過來,嗅了嗅沒感覺到什麼異味後鬆一口氣,嘗了一小口後便開始放心吃了,隻是一碗麵隻吃了一小半,便直接還給了陸遠。
“我吃飽了。”她說。
陸遠沉默地看著碗,片刻後淡淡開口:“全部吃完。”
“……已經飽了。”簡輕語小聲抗議。
陸遠也不跟她廢話,隻是臉色冷了下來。
簡輕語見狀趕緊把碗收回來,當著他的麵大口大口地吃,直到一碗麵吃得精光,才打個嗝將碗還給他:“……飽了。”
陸遠這才滿意,拿了碗出去了。
簡輕語呼出一口濁氣,重新躺好後捂著發撐的肚子,思索等一下該如何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偷偷去院中如廁。雖然屋裡放了恭桶,可她實在接受不了彆人為她收拾,所以隻能費力些,慢吞吞挪到院裡去。
一想到過程會有多難,簡輕語不由得歎了聲氣,剛要翻個身歇著,陸遠就重新進來了。
“……你還不走嗎?”簡輕語小聲問。
陸遠淡漠地看向她:“你不想看見我?”
“我沒有,我沒有。”簡輕語趕緊否認。
陸遠這才不理她,隨意在屋裡找了本醫術,坐在桌前翻看。
簡輕語偷偷地看著他,將他從頭到腳都打量一遍,當看到他手背上的傷疤時,不由得小聲地問:“你早就知道我醫術不好了吧?”
陸遠頓了一下,沒理她。
“……既然知道,為何還敢讓我縫合,”簡輕語咬唇,“被縫成這個樣子,當時肯定很疼吧,你該拒絕我的。”
聽出她濃鬱的愧疚,陸遠抬起眼眸掃了她一眼:“不疼。”
“縫了七八針,我技術又不好,怎麼可能不疼,”簡輕語紅了眼眶,“你就不要騙我了。”
“真的不疼,”陸遠垂下眼眸,“你給我用了三包麻沸散,一連五六日傷口都是麻的,怎麼可能會疼。”
“……哦。”
簡輕語突然不說話了,陸遠也沒再開口,隻是一頁一頁地翻看醫書。簡輕語認真地看著他,想提醒他書拿倒了,但是怕他惱羞成怒,隻好看著他毫無知覺地繼續翻。
房間裡靜了一片,不知過了多久,簡輕語突然開始局促,幾次欲言又止後,終於忍不住了:“……陸遠,要不你先回去吧。”
陸遠不理人。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休息了,你在這裡會影響我睡覺。”
陸遠還是不理人。
“你如果想來可以明天……”
“想如廁了?”陸遠打斷她。
簡輕語張了張嘴,半晌默默點了點頭。
陸遠放下醫書,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問:“去院裡,還是恭桶?”
簡輕語聽到他的問題頓了一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陸遠勾起唇角,眼底沒有笑意:“沒錯,不管去哪,都是我抱你過去。”
“……我又不想如廁了。”簡輕語默默縮進被窩。
陸遠冷笑一聲,直接將人抱了起來:“不選的話,直接露天解決也行……”
“院裡!院裡!”簡輕語趕緊回答,說完便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