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
衛煦等他走了,就讓傅則他們打掃衛生,她坐下來休息,是真的挺累的,身上還有烤肉的味。
“傅言,走,跟娘一起去洗澡。”這邊是地處內陸,陽曆的五月份還是有些小涼的,在家裡洗容易感冒,還是去了澡堂裡。
傅言最喜歡洗澡澡了,可以玩水,母女倆也就大半個小時回來了。
中午吃的比較飽,晚上也不咋餓,衛煦也沒燒飯。
第二天吃過早飯,衛煦帶著他們去了所裡,昨天一天沒來,總是不習慣。
衛煦剛剛到,王道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衛煦,你在呢?出事了。”
傅則皺緊了眉頭,右眼皮不住的跳,“是老師?”
王道點頭,“我之前學校的同學,說老師說錯話,被扣起來了。”
衛煦簡直是不敢相信,上輩子老師一直沒事啊,不對,又或者有事她不知道,可現在運動還沒大規模的擴散開,他們要選擇自己的方法救人。
“你再打個電話找一下你朋友,問問具體的是什麼情況,我們要把老師救出來。”
秦豐朝在土地研究這塊,一直都很優秀,不可能就這麼把人扣下來的。
王道趕緊點頭,轉身到辦公室裡準備打電話。
“還有先不要告訴師娘。”她年紀大,身體又一直不好,這事情不能說。衛煦想到老師走之前跟他說的,隻要這次能平安的回到這裡,少摻和,起碼會平平安安的。
傅尋他們幾個安靜地看著衛煦。
“娘。”
衛煦深吸一口氣,“你們幾個去潘奶奶家裡,就說娘今天工作忙,沒時間照看你們,要麻煩潘奶奶,不過在這裡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說,知道嗎?”
傅尋迅速就聽懂了,“好,我們會配好潘奶奶的。”說完就帶著兩個人走了。
王道用的是所裡的電話,打到首都比較麻煩,中間要轉接好幾個地方,他是直接打到了同學的辦公室裡,還算是順利。
衛煦在外麵等了一個小時,他才說完出來。
“問到了,所長的幾個同學出身的問題,本來是沒所長的事情,但他為了這些人說話了,不過我同學說這個問題不嚴重,隻要他認錯態度好,寫份檢討,那些人就會放了。”
王道越說到後麵就越心虛。
衛煦冷笑一聲,是憑什麼要老師低頭,他做了多少貢獻,他們難道心裡都不清楚嗎?況且以她對所長的了解,甭說檢討,估計都會把那些人罵個狗血淋頭。
“這樣,你找一下所裡的同事們來,我起草一份聯合抗議書,讓大家有選擇的簽字,我們要先發製人,讓老師回來。”不然未來的十年,會更艱難,趁著他們運動剛剛起來還沒有那麼的強硬。
王道哎了一聲,就跑著去挨家挨戶的通知。
衛煦在所裡開始寫抗議書,寫的時候的後果她都想清楚了,如果抗議失敗,他們所有人都會出事,而她作為主要策劃人,隻會更嚴重,可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王道叫了所裡的人,沒什麼意外,所裡的所有人都願意,抗議書上都按滿了手印,抗議書的內容也態度堅決,絲毫不退讓。
“這張就傳真過去。”
衛煦沒有在這裡等結果,直接去了潘師娘家裡。
“師娘,我來接三個孩子。”
潘師娘笑嗬嗬的,“他們才過來就要走啊,我還挺不舍得。”
衛煦雖然很難笑出來,但還是表現的正常,“這不是所裡最近不忙,我們就都開始休息了,剛剛我也是去處理一個緊急的問題,現在沒事了。”
潘師娘拉著衛煦的手,“你老師在家裡就一直誇你,說你是下一代的翹楚。”
衛煦想想老師的處境,心裡梗的慌,“老師誇張了,我沒那麼好的。”然後看向站在一邊的三個人,“咱們回去吧。”
傅尋帶頭跟潘師娘揮手。
衛煦回去的路上也沒有說話,她心裡倒是沒有忐忑,怕的是救不回來,畢竟他們這些人也沒在首都。
傅則的消息一向靈通,儘管不是一個部門的,但首都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沒有人不知道的,有人惶恐,也有人覺得做得很對,時代背景下,沒人說得清楚。
王餘波悄悄的站在傅則的身邊,“是嫂子那邊的事情,我看嫂子好像是秦老師的學生,會不會有事?”
傅則想了一下,依照她的脾氣肯定會的。
“她有事,還有我在後麵擔著呢。”很多時候不必勸,支持就行了。
王餘波抿抿嘴,又覺得自己多說了這一嘴,人家夫妻的感情好的不行,“咱們倒是沒啥問題,我就是貧苦人家出身的,你家就更不用說了,再說咱們這一批人,撤不了,就算是撤了,也沒人頂上,項目就會全部被停。”
傅則從來不怕這些,上輩子是沉默工作,這輩子就水來土擋。
衛煦到家之後,把孩子們夏天要穿的衣服都給找了出來,還弄了鞋樣子,給他們做夏天穿的布鞋,這個穿著舒服。
傅尋帶著弟弟妹妹在一旁玩,他們都知道今天娘有事,而且是好的事情,所以都沒有再搗亂。
傅言坐在門口等她爹回來。
“大哥,爹啥時候下班啊?”
傅尋揉揉她的頭發,“到點就回來了唄,你想他了?”
傅言搖搖頭,“我讓爹回來陪著娘啊,娘自己一個人都沒有人幫忙打壞人。”
傅選是什麼都不懂,手裡還拿著玩具湊了過來,“哪裡有壞人?我保護你。”
傅尋嫌棄的看他一眼,“你一邊去玩吧。”
傅選扁扁嘴哦了一聲,就到一邊去玩,他感受到家裡的氣氛,所以也下意識的不會鬨騰。
傅則下班就回來,還順道打的飯菜。
傅言看到他回來,立刻就跑了過去,“爹,娘不開心。”
傅則就知道會這樣,“沒事,你去玩吧。”進屋把飯菜放到桌子上。
“吃飯了。”
衛煦在專注的做鞋子,都忘記做飯的事情,她伸手拍了一下腦門,“我忘時間了。”
傅則指了指桌子上的飯盒,“我打回來了,另外衛延今天估計很忙,也不回來了。”
衛煦站起來讓傅尋他們幾個去洗手,自己去廚房裡拿筷子跟碗。
傅則跟著進去,“秦所長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衛煦唉了一聲,“當時我要是替老師去就好了,但我級彆不夠。”
傅則把筷子拿出來洗好,放到她手裡,“所以,你們采取什麼措施了?”
衛煦不意外他能猜到,“聯合抗議書,這是最好的辦法,西北的專項實驗就隻有我們,我想他們並不想我們全軍覆沒。”
傅則聽她說覺得跟自己想的大差不差,“沒事,放心大膽的去做,我會給你兜底的。”
衛煦伸手抱著他的腰,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的,謝謝。”
傅則回來一年多,這是她主動抱自己,“我們是夫妻,說這些就客套了。”
衛煦鬆開手,“那就算了,謝謝收回。”然後笑著拿著筷子出去。
傅則無奈的笑笑,接著洗碗,然後擦乾淨才端出去。
傅選已經餓了,“爹,您出來的太慢了,我要喝麵湯。”今天食堂做的小魚麵湯,裡麵放了雞蛋然後打的雞蛋花,又勾了芡,看起來特彆的好喝。
傅尋主動拿過來小碗,“你就知道吃,一天到晚吃就是你的主要活動。”
傅選被大哥說了,噘著嘴,“吃不好嗎?”
衛煦給他們把麵湯都盛到碗裡,還有打的饅頭,饅頭就是小麥麵的,沒有慘雜糧。
“吃好,快吃吧,你的大半碗呢。”
這湯也不燙,傅選自己小手捧著就喝了起來。
衛煦吃著饅頭,打的有倆菜。
“對了,你那邊也要注意,這次的事情估計鬨的很大。”
傅則點點頭,“餘主任今天上午就已經在所裡告誡過大家了,雖然咱們這邊比較遠,但還是要注意的,而且如果現在是這樣的話,更要加強治理,上次的事情實在不能再發生。”
衛煦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衛煦都在等首都那邊的消息,到了六月上旬,那邊才算是放了老師。
王道過來家裡報喜。
“幸好,幸好,潘師娘這邊都一直問。”衛煦希望老師能儘快回來,這個時候不能再一意孤行。
王道也是在家裡急的不行,幸好這次朋友加急電報。
“那我就先回去了,咱們就好好等著所長回來。”
衛煦點點頭,把人送到門口。
傅選在屋子裡看到他娘終於笑了,“咱們家裡的苦日子總算是結束。”
傅尋這次總算是沒有反駁,他也十分的讚同,因為每天去陪著潘奶奶,還不能說漏嘴,他已經知道,不能說,是真的難受。
衛煦回來就站在牆邊看日曆,“哎,傅尋,我是不是還沒給你報名。”
傅尋趕緊點頭,“不過娘,不用著急,說是報名時間推遲了。”
衛煦想應該也是跟這件事情有關,隔壁的秦姐也是看不到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學校有什麼大的變動。
衛延今天去衛生院裡考試了,比較簡單,他估計自己應該能全部都對。
“堂姐,我回來了。”
衛煦嗯了一聲,“考的怎麼樣?”
衛延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完,“我就算是不考第一也是第二。”
衛煦已經習慣他這樣說話了,“能考上就行,咱們家的人都要求不高。”
衛延把包放下來,“堂姐,這就是那個啥眼看人低了?”
衛煦伸手拍了他一巴掌,“你說誰呢?”
衛延趕緊呸呸兩聲,他這次是真的說錯話了,在長輩麵前道理他還是懂的。
“我錯了,題目都比較簡單,我以前就會。”說完他就趕緊閉上嘴,什麼以前?
不過衛煦的理解是他之前就會了。
“行,等你考上記得給家裡寫封信報喜。”
衛延打開包,“我現在就寫。”
衛煦完全不知道他腦回路在想啥,成績都沒下來呢,報喜的信倒是先寫了,“你寫吧。”
衛延在紙上洋洋灑灑的寫滿,誇自己還是很容易就寫超字數的。
“我寫完了。”
傅選他們湊熱鬨都圍在旁邊。
傅尋是唯一一個識字的,但有限,也是看不懂。
衛延挑釁的看著他們,“是不是都看不懂啊?你們這樣是不行的,是文盲,我這個識字的多的不跟文盲們玩?”說完就把信疊好放到包裡,回到自己屋裡。
傅選目送他回去之後,又天真的看著傅尋,“大哥,什麼是文盲啊?”
傅尋看著他,“跟你差不多。”說完才去乾自己的事情。
傅選自己一個人皺著眉頭,那他以後叫自己文盲嗎?
六月十九號,秦奉朝才到家裡。
衛煦正在家裡給傅則做書包,已經定下來了,明天就可以去報名。
隻是高考停止了,秦姐這幾天心情也不好。
潘師娘正在院子裡喂雞,看到他回來很是驚訝,主要是他變化了很多,有些滄桑。
“你出什麼事情了?”
秦奉朝看她一眼,搖搖頭,“變天了。”
潘師娘扶著他進到屋子裡,又倒上一杯水。
“我猜到了,錄音機裡都講了,衛煦前段時間還一直過來跟我說是工作太忙,所以你沒回來。”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很厲害的人物,這點小心思還是看的出來的,也沒有什麼震驚,擔心會有。
秦奉朝喝了一口水,“那些同學,我都沒保住。”
潘師娘了解他的脾氣,“人各有命,你彆忘記你的這條命不僅僅是你的,也是我的,更是屬於這片土地的。”
秦奉朝是真的見識到了,很多人都瘋了。
“我在被關起來的那些日子裡想明白的,又加上衛煦他們的抗議書,我才回來。”
潘師娘深深地歎了一聲氣,他們都老了,越老越看不懂這未來是怎麼樣了?可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不輕易改變。
“長記性就好。”
傅則在所裡也是正在開會。
“上麵會往咱們所裡派一個監督員,大家以後心裡有數就成。”
聽到這話,都議論了起來。
王餘波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傅則,“你咋想的?監督員,他懂我們這個是乾啥的嗎?監督個錘子啊。”
傅則看看他,“你以為監督的是我們工作嗎?是財務問題以及人的背景問題。”不過還好,上輩子這個人就來過,沒待上多久就被他們給趕走了,他們也有處罰結果,大概是一個月工資還是半個月的工資。
餘主任就聽到下麵嗡嗡的,伸手不耐煩的敲敲桌子,“你們有什麼意見大聲說。”
頓時會議室裡就安靜下來。
傅則看著餘主任,“那能用彆的方法趕走他嗎?”
餘主任聽到這話腦子嗡嗡的,這話是在會上說出來的嗎?可以私下裡跟他說啊。
“還有他監督的方麵是哪個?我們這裡的文件都是機密,直接送交首都五院的。”傅則隻是想做兩手準備,而且在會上大家攤開了說,以後也好有動作,速戰速決。
王餘波也趕緊接上,“是啊,餘主任,我們得知道清楚吧。”
餘主任看著他們倆,簡直是能氣死,“人家是上麵派過來的,你們以為是來過家家的嗎?想讓人家走就走。”
傅則從來沒覺得他們是來過家家的,上輩子就是他前期沒有關心過這件事情,導致他們一個同事被冤枉,後來自殺了,所以他這次不會再讓這樣的錯誤發生,培養一位優秀的科研人員是真的很難。
“好,我知道了。”
餘主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說實在的,他也不希望這個人過來,這樣會打亂整個研究所的秩序,但現在全國都開始亂起來,這話又不能明白的說。
“散會吧。”他直接揮了揮手。
王餘波跟傅則一起出了會議室裡,倆人站在一邊,“真煩人,搞科研就是簡簡單單的,現在弄成什麼樣子,據說有出國經曆的都會被查,五院的很多同事都是從國外回來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傅則沒有說,當然會有事,就連五院的核心負責人員也被罰去勞動改造了,可沒有人能幫忙,也沒法改變。
衛煦第二天就正式上班,這個報名的事情還真是衛延帶著他去的。
一路上傅尋都不開心。
衛延倒是很稀奇,他還沒做過彆人的長輩送去學校呢,傅選的托兒所不算。
學校還是挺熱鬨的,這所學校裡的學生的幾乎囊括了這邊的所有,國營棉花廠這些也是有的,外加幾個研究所裡的。
衛延按照流程給傅尋就報了一個名,然後交上學費,拿到手寫的簽字的繳費證明就可以回去。
不管怎麼樣傅尋還是開心的,他就是很想上學,在家裡待著也是沒意思。
陳懷是下午去報名的,回來就過來跟傅尋說。
衛煦在所裡也是先開了會,秦奉朝這次回來還帶了上麵對他們的最新指令,資金可能會縮小,讓他們積極的進行內部的舉報,一定要揪出不屬於這個隊伍裡的人。
秦奉朝念完就放到了一邊。
“同誌們,前路未卜,我們需要的是一起團結,而非這上麵說的互相檢舉,這次的事情我也是非常感謝大家的,不然我真的就回不來了。”
在座的都挺難過的,沒有想到會這樣。
衛煦下午也不忙,因為現在更加嚴格起來,研究所的工作要向上麵彙報,彙報完同意批準才能施行,極大的限製了他們的權力,造成一切研究會落後。
衛延今天休息,帶著他們三個去看這裡的鄉親們撈魚,距離這邊縣裡最近的一條河。
傅尋他們自從來到這裡,除了回到首都,都沒來到過這麼遠的地方,玩了一下午才回去,而且還是有所收貨的。
衛延動用自己的那張巧嘴,還拿錢給鄉親們換來了一條挺大的魚。
“走,回家吃魚。”
衛煦看到這條魚還挺驚訝的,現在反正是好好的過日子就行了。
“行,咱們魚頭給你們燉湯,剩下的你們是想油炸還是燉著吃?”她說完又趕緊看看廚房油罐裡的油,每個月的指標油,他們家的永遠不夠用,所以就得想彆的辦法。
傅選先舉手,“油炸,油炸的有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