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煦轉身回到病房裡。
傅則身上都是血。
衛煦站在病房門口站定看了好一會, 才走進去,坐在他的身邊,握著他的手, 安靜地坐著。
傅則的手冰涼, 其實有很多話是要說的,但看看病床上的衛延, 也沒有再開口。
一直到護士過來換藥,看著他們兩個, 大過年的,誰家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好受, 但他們這樣坐著也不是一回事,而且病人手術很成功, 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的。
“兩位家屬,你們要不要回家換一下衣服,病人沒有什麼危險,再說了大年三十的,彆這麼不高興。”
衛煦衝著護士笑笑,“謝謝。”
護士藥給換上, 調了一下點滴的流速,才端起來放藥的盤子出去。
衛煦看看傅則, “你先回家換衣服, 然後跟孩子們說一下, 再讓傅尋去跟大伯娘說, 畢竟我想如果醒來的不是他,那也就不需要我們了。”
傅則低頭把眼鏡摘了下來, 伸手捏了捏鼻梁, 頭發也有些亂。
“好, 那我先回去,會儘快回來的。”
衛煦嗯了一聲,伸手輕輕抱了他一下,傅則身上太多血了,很是觸目驚心。
傅則臨走的時候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衛延,“他其實很好。”
衛煦聽見這句話鼻子就酸酸的,“是的。”
傅則從醫院走出去,外麵天空中還有煙花,各種不絕於耳的炮聲。
衛煦看著病床上的衛延,“你這個孩子真是的。”說完又悠悠的歎了一聲氣。
傅尋他們幾個以為爹娘突然又是工作上有問題,因為之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所以也就沒有多想,在家裡煮了餃子,剛剛吃完飯。
傅則進來把帽子摘下來放到衣架上。
傅尋正在看書,回頭看他一眼,立刻就站了起來。
“爹,怎麼了?我娘呢?”他伸手就拉著傅則的胳膊。
傅選跟跟傅言也跑了過來。
傅則看看他們幾個,“你舅舅見義勇為受傷了,你娘在醫院守著。”他語氣裡聽不出來什麼情緒,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去換身衣服,傅尋,你去你大姥姥家裡,跟他們說一下,都要去一下醫院。”
傅尋看他爹這樣,還是先確定了堂舅舅肯定沒事。
“好,我現在就去。”迅速就冷靜了下來。
傅選跟傅言相互看了一眼,“爹,那我去給你們煮兩碗餃子,然後帶到醫院去,我娘還沒吃飯吧。”
傅言也是覺得應該沒有出很大的事情,那就要想好後續的解決問題。
傅則沒有辦法跟他們說,畢竟衛延確實是手術成功,明天就能醒過來,可醒過來的不是那個衛延了。
“好。”
傅選跟傅言到廚房裡下餃子,傅選燒火。
“我怎麼覺得爹怪怪的。”
傅選點著火,“可能是堂舅舅受傷比較重,不過堂舅舅很厲害,見義勇為,我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的誇獎他。”
傅言皺著眉頭,把外麵蓋簾上的餃子端進來,“堂舅舅不想要你的誇獎。”
傅則換了一身衣服,聽著他們在廚房裡還在說說笑笑,又想著趴在自己背上的衛延。
“小言,不用煮那麼多,我不餓。”
傅言回頭哦了一聲,“爹,你把換下來的衣服放到水盆裡泡著,上麵有血,不好洗的,不然等到明天我娘回來,還要念叨你,不過你要是自己洗那就沒事。”
傅則聽見這話,點了下頭,不管怎麼樣,日子還是要過,或許衛延已經回去了,這樣也好。
“好,我知道了。
傅選在這種事情裡,是不敢發言的,畢竟指使他爹乾活的,家裡也就他姐跟娘,看著傅言,壓低了聲音。
“姐,你厲害。”
傅言煮了一碗多的餃子,然後盛出來放到飯盒裡,他們就準備一起去醫院,堂舅舅見義勇為值得鼓勵。
傅尋是跑著去的大姥姥家裡。
張鳳芳跟衛楊樹出去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才無可奈何的回家,他們剛剛到家,傅尋後腳也到。
張鳳芳看到他的時候還有些意外。
“傅尋來了,快進屋坐,吃了嗎?”
傅尋進來倒是沒坐下來,就直接開口的。
“大奶奶,大爺爺,堂舅舅他今天下午見義勇為受傷了,這會在醫院呢,我爹娘已經陪著把手術做好,已經沒事了。”
張鳳芳差點嚇的沒站住,老天爺啊,她就說直接心口直愣愣的跳。
“老衛,快點,快點,鎖上門去醫院。”
衛楊樹看著桌子上的菜,“要不要收一下啊。”
張鳳芳哎呦一聲,“你還管菜啊,兒子最重要。”
衛楊樹哦哦了好幾聲,趕緊把門給關上。
傅尋看她走的有些快,“大奶奶,您小心點,彆摔了,堂舅舅沒有危險。”
張鳳芳也知道,但就是控製不住,好不容易才控製自己的速度。
“你說說他去見義勇為乾什麼?這就受傷了吧。”
衛楊樹走在旁邊,“你這話說的是什麼,見義勇為是好的品質,你這個思想太落後了。”
張鳳芳可不知道什麼進步落後,她就想讓她兒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這大過年的住到醫院裡去了。
“你就會說大話,兒子要是因為這件事情人沒了呢。”
衛楊樹背著手,“要是遇到這種事情都沒人幫忙,那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張鳳芳不想理他,“你愛咋說咋說。”
傅尋默默的在一旁沒說話,兩方都有道理的,誰也說不上對或者不對,隻是角度不同。
幾個人緊趕慢趕的就到了醫院,正巧在門口還碰見了傅則他們三個。
“大伯娘。”
張鳳芳見到傅則還是挺喜歡的,畢竟傅則人的身份不一樣。
“還是要謝謝你們的,平時就沒少照顧衛延,一會跟我說花了多少錢,我給你們。”
傅則搖搖頭,“這不重要的。”
說著話人就到了病房裡。
衛煦眼睛也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
傅則過去主動的握緊她的手。
衛煦能感受到,溫暖有力量。
“大伯娘,大伯,你們來了,衛延已經沒事,醫生說明天應該就能醒。”
張鳳芳看見兒子,心疼的坐在床邊。
“這就出去溜達了一下,怎麼就到醫院裡呢,唉,沒事就好。”
傅言把飯盒放到旁邊的板凳上。
“娘,我給你煮了餃子,先吃碗吧。”
衛煦看著傅言,又看看他們幾個,沒有什麼可以跟他們講的,現在還是看衛延醒過來是什麼狀態。
“好,你放哪裡吧。”
傅選過去看看衛延。
“堂舅舅真勇敢。”
病房裡的人這會就多了起來。不年紀大了,晚上睡不好也不行的。”
張鳳芳是想在這裡守著的,“沒事,我身體能頂得住,我不放心他。”
傅則看看他們三個,“你們先回去吧,我跟你娘在醫院裡守著。”
傅尋點點頭,“好,那爹娘,我們明天早上過來給你們送飯。”
衛煦把他們送出去,“嗯,回家關好門,早點睡,彆貪玩。”
“我知道的,我會管好他們的。”傅尋拿上飯盒,就帶著他們走了。
三個人出了醫院,這會已經是晚上□□點了。
“大哥,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有些不對勁啊。”傅言總是覺得今天爹娘怪怪的。
傅尋也察覺到了,“是。”
傅選聽著他們倆的話,“哪裡不對啊?”
傅言沒有理他,“是跟堂舅舅有關,但醫生不是說,這個傷沒事了嗎?”
傅尋也想了好一會,並沒有猜出來。
“明天再說吧。”
傅選看著他們倆沒人理自己,無語的哼了一聲。
衛煦跟傅則是坐在一起,病房裡還有一張床,是給張鳳芳和衛楊樹躺著。
第二天一早五點多,衛煦就驚醒了。
傅則還閉著眼睛,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
“怎麼了?”聲音很小。
衛煦緩了一會,看了看病床上的衛延。
“我做了一個噩夢。”
傅則握著她的手,“沒事,夢都是假的。”
六點多,張鳳芳跟衛楊樹也起來。
醫生過來查房。
“病人的情況很穩定,應該快醒了。”
張鳳芳聽到這話才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傅尋他們在家裡也早早的就起床了,還做了早飯,把家裡的所有飯盒都準備上,往醫院裡帶飯,醫院食堂裡有飯,但肯定是家裡做的最好吃。
“爹,娘。”
傅言把飯盒輕輕放在櫃子上。
“帶了很多,大姥姥,大姥爺,也都有的。”
衛煦跟傅則都沒心情,“你先去給你大姥姥吃吧,我跟你爹都不餓。”
傅言欲言又止,她想說,昨天晚上就沒吃,爹娘眼下的黑眼圈都熬出來了,晚上也沒睡好。
“大姥姥,吃早飯吧。”但還是提著飯盒過去。
張鳳芳見兒子的情況確實很穩定,也有心情吃飯了。
“還真是的,昨個下午就沒吃,傅言這是你做的嗎?”
傅言搖搖頭,“我大哥做的,他做飯好吃。”
張鳳芳還真是不知道,“你大哥還會做飯呢,這厲害的人真是乾啥都厲害。”
衛楊樹也是吃了起來。
飯還沒吃完,衛延就醒了過來。
傅則跟衛煦站在病床右邊,張鳳芳跟衛楊樹站在左邊。
“兒子,你醒了,有沒有事啊?傷口疼不疼。”
傅則跟衛煦都沒說話。
衛延看看床邊的人。
“娘,我,還是有些疼。”說完又看看傅則跟衛煦,“堂姐,姐夫。”
傅則跟衛煦對視了一眼,難道衛延是騙他們的?
“你怎麼樣?昨天的小偷長什麼樣還記得嗎?”
衛延嗯了聲,“比較壯,我不知道他身上帶著一把刀。”
衛煦笑了起來,她真的以為衛延走了,這麼看來還是他。
“以後不能這麼衝動,即使抓小偷也要注意一下。”
“謝謝堂姐關心,我記得了。”衛延知道危險。
衛煦聽到這句話,眼睛裡掩不住的失望,這真的不是衛延,他不會這樣跟自己講話的。
傅則伸手扶著她,“沒事。”
衛楊樹也趕緊跟兒子說話。
衛煦看著他,能明顯的感受到他對待彼此的態度是不一樣的,親昵程度,這是掩藏不了的。
傅尋也感受到了,他也看到爹娘眼底的失落。
一上午時間,基本上親戚們也都知道這件事情。
衛桌也帶著孩子過來,看到衛延躺在床上,也掉了眼淚。
“你說昨個從家裡回去,你怎麼就出事了呢?我要是知道,怎麼著也要拉著你在家吃頓飯的。”
衛延擁有著所有的記憶,但他也不清楚為什麼這麼多年對堂姐跟姐夫那麼好,自己那段時間好像就是迷迷糊糊的,現在才清醒過來,可他知道誰是他的家人。
“姐,沒事的,我隻是挨了兩刀而已。”
傅則衛煦帶著幾個孩子站在邊上。
醫生過來找他們家屬過去。
傅則跟衛煦看看他們都沒空,倆人一起出去。
“病人的情況已經好了,在家裡好好休養就沒事,另外關於他後腦的那塊淤血,壓迫了他的精神,現在已經全部消散了,另外我想問一下,他之前精神有沒有異常,比如說智商像兩三歲的孩子。”
衛煦搖搖頭,“並沒有,他一直都很好。”
但現在她跟傅則心裡已經明白了,應該是十幾年前,衛延出事碰到了腦袋,有神經壓迫,造成他當時的一個精神狀況不好,而衛宴也陰差陽錯的過來了。
醫生也隻是納悶,按理說智商會受到影響的,“那就好,現在也已經完全複原了,不過他可能會對過去的事情有些模糊,但慢慢的恢複過來,就會對過去的記憶完全記起來的。”
傅則跟衛煦出了醫生的辦公室裡,隻是歎了一口氣。
“那我們帶著孩子們回家吧。”
傅則也有感受到衛延的態度變化,沒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現在的衛延就是真正的衛延,對他們態度疏遠很正常,他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
“好,我正好昨天晚上也沒休息好。”
傅則衛煦都是成年人,他們經曆的事情太多,也沒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傅則站在病房門口,衝著幾個孩子招招手。
“大伯,大伯娘,衛延沒什麼事情,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跟我們說。”衛煦笑著跟他們說,她知道她現在可能笑的並不自然。
張鳳芳哎了一聲,上前來拉著衛煦的手,“好,真是辛苦你們了,昨天又在這裡陪了一夜。”
衛煦看了一眼衛延,抿嘴搖搖頭。
“這都是應該的,大伯娘,您好好照顧他吧,他這傷口還是挺深的。”
張鳳芳連聲哎了兩下。
傅則握著衛煦的手,傅尋他們三個也旁邊跟著。
傅選也覺得怪怪的,看看傅尋跟傅言,都沒說話,他也沒有開口問。
衛煦跟傅則回家裡洗漱好了,然後煮了點餃子吃完就躺在床上睡覺,昨天晚上誰也沒睡好。
傅尋他們三個在堂屋裡待著。
傅選看看她們兩個。
“大哥,好像哪裡不對啊。”
傅尋跟傅言對視一眼。
“確實不對。”
傅選終於等到他回應自己。
“對啊,堂舅舅還在醫院裡躺著呢,爹娘居然就帶我們回來了,那可是堂舅舅哎。”他說著托著自己的下巴,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傅言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沒發現,在醫院裡堂舅舅跟爹娘說話就很客氣,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傅尋當時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傅選有些煩躁,“不行,我得去醫院裡問問。”
傅言伸手拉著他,“你站住,堂舅舅都那樣了,你怎麼問啊?你問什麼?”
傅選有沒有耐心的坐下來,“那怎麼辦,就這樣嗎?”他不能理解。
“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堂舅舅的眼神很陌生。”
傅言也點頭,她很同意這個說法,從前堂舅舅看到他們三個的時候,眼神中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現在完全不一樣。
傅選有些難過,“是不是他這次受傷,摔到腦子了,不然怎麼會這樣?”
今天是大年初一,但傅家因為衛延的事情,並沒有那麼的喜氣洋洋。
下午的時候,衛煦起來還是在準備做年夜飯,這些菜本來是要昨天晚上做的。
傅尋他們三個主動過去幫忙打下手,摘菜刷碗的。
傅尋沒有自己一直想,陷入牛角尖,他準備直接問。
“娘,堂舅舅是怎麼了?他好像有很大的變化。”
傅則院子裡劈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