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蕪將泥土挖得比巧克力蛋糕還鬆軟, 又特地算過土豆坑的深度,土豆的密度和泥土的高度,這才將土豆種下去。
種下去, 他還拿著勺子給每個坑澆了半勺水。
就半勺。
多了一滴沒有, 少了一滴不乾。
岸看他那麼小心翼翼的樣子, 在旁邊嘟囔,“至於嗎?”
“非常至於。”白蕪雙眼盯著土豆,頭也不抬, “要是真成了, 以後給你烤薯條吃。”
“薯條?”
“就是這土豆,切成條, 放到麵包窯裡烤熟烤到外麵起一層淺淺的焦皮,然後再撒上料——味道又香又麵,堪稱一絕。比麵果和紫紅根好吃多了。”
岸“咕嘟”咽了一下口水,“這土豆多久才能長成啊?”
“三四個月?等秋天的時候, 肯定可以挖。”
“還要那麼久, 那豈不是一年隻能種一次?”
“這個未必, 還要看情況。”
兄弟倆說著話往家裡走。
這距離太近了,他們懶得變身。
沒想到還沒走到家,白蕪遠遠看見有個陌生的獸人, 正在他家山下徘徊。
白蕪用手肘輕輕碰了他哥一下, 示意他看前麵。
岸一怔,“汀?”
“誰?”
“我們族的獸人,已經是勇士了, 經常和族長他們一起打獵,你不認識。”
“找你的?”
“估計是。你先回去,我等會再來。”
白蕪不明所以, 不過還是沒過多探究,隻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上山的時候,還遠遠看見他哥站在那個獸人麵前說話。
那獸人看起來非常緊張。
白蕪剛到家一會,岸就回來了。
白蕪好奇,“哥,他找你什麼事啊?”
“約我和他一起參加百鳥節。”
白蕪想起來,六天後就是百鳥節。
白蕪納悶,“百鳥節不是個節日?還要怎麼參加?”
“就算是節日,裡麵也很有講究。唱歌時和誰一起唱,跳舞時拉誰的手,持續三天的百鳥節和誰一起玩,這些都要提前安排好。”
“等等。”白蕪聽到這個描述,突然反應過來,“是不是有人約你參加百鳥節,就說明他對你有好感,想和你在一起?”
岸笑笑,並不回答。
白蕪回過味來,撞了他哥一下,壓低聲音八卦,“哥,他喜歡你,你呢,沒有喜歡的獸人?”
岸道:“我們鳥獸人的壽命那麼長,不著急。”
那就是沒有了。
白蕪琢磨片刻,“喜歡的人,一定要一起參加百鳥節嗎?”
“一般都是這樣。你和喜歡的人參加百鳥節,彆人就知道你心有所屬,不會再來找你。”
“所以這其實是一種宣告?”
“宣告?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兩天,來找岸的獸人足足有十來個。
岸一個都沒答應。
白蕪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哥那麼受歡迎。
他驕傲又震撼。
白蕪這天在地裡拔草,正拔得認真,頭頂突然飄來一塊陰影。
他沒抬頭看就知道那不是南遙,也不是他家的任何一個人。
他麵露詫異,順著陰影的方向看去。
來的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獸人。
獸人看到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動作卻莫名有些拘謹。
“落。”白蕪遲疑地依照記憶叫出了這個獸人的名字,“你好。”
“蕪。”落開門見山,“你找到百鳥節的同伴了嗎?”
白蕪沒想到這小夥子居然是來告白。
這家夥居然對他有不|良想法!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露出警惕的表情。
落滿臉震驚又受傷,還有點委屈。
白蕪看出對方豐富的表情背後的心理活動,訕訕地放下手,手無處安放地抓了袍子一下。
白蕪:“對不起。那個,我有喜歡的獸人了。”
落盯著他,滿臉不信,“真的?我觀察你很久了,你獨來獨往,完全不和彆的獸人在一起。你,你要是不喜歡我……”
白蕪斬釘截鐵,“真的!”
說完,白蕪抱歉地看他一眼,“我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落看上去像被暴曬過的葉子,整個人蔫得不行。
白蕪看他站在那裡,也沒什麼心思拔草,跟他說了一聲,要提前回去。
白蕪已經起飛了,落像終於反應過來一樣,在他身後喊:“我不會放棄。直到你有正式伴侶之前我都會等你!”
白蕪飛得更快了。
落表白後,第三天,短短一天內,又有四個獸人跟白蕪表白。
白蕪都很堅定地告訴他們,自己有了喜歡的獸人。
第三天,白蕪實在不想留在家裡,乾脆和南遙一起出去打獵。
南遙打獵,他采集。
現在已是仲春時節,外麵的野菜雖然沒有那麼鮮嫩,數量卻更多了,隻要多留點心,出去外麵根本不缺菜吃。
白蕪心裡一直思考著,要怎麼將被人告白的事情告訴南遙。
如果告訴了,他們的感情要不要公開?
公開後,他們又會麵臨什麼?
白蕪腦子裡雜七雜八想著事情,南遙打了一隻小鹿回來,看他心不在焉,伸手碰了碰他的臉,“怎麼了?”
白蕪盯著他俊美的臉,誠實道:“我在思考一些事情,得過兩天才告訴你。”
南遙捏了一下他的後脖子,“有秘密瞞著我,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白蕪幽幽地看他一眼,心說我都快糾結死了。
南遙語氣軟下來,“不說也沒事,你慢慢思考。”
“哦。”白蕪看他的背筐,“你已經打完獵了?我還沒采集完。”
白蕪今天心神不寧,采集的效率大大降低,來到林子半天,也隻采了小半筐食物。
南遙攬著他,“我陪你一起采集,今天想采集些什麼?”
“隨便。蘑菇、野菜、莖塊、野果,隻要能吃的就行。”白蕪嘟囔,“反正這裡也沒什麼好吃的。”
南遙腳步一頓,“你想不想吃青菜?”
“什麼青菜?肥肥草嗎?我已經吃膩了。”
哪怕白蕪不挑食,連續吃同一種蔬菜,吃了好幾個月,他也膩得不行,現在看到肥肥草就有點飽了。
南遙:“不是。”
“不是肥肥草是什麼?蕨菜?還是苦菜?現在野菜都已經老了吧?太苦了,焯水也不行。”
“都不是。”
“那是什麼?在我這裡,沒有葉子或不是青色的菜,都不叫青菜啊。”
“是一種樹葉。”
“等等,你不是不愛吃青菜?你要特地帶我去采?”
“偶爾吃一次。走吧,帶你過去。在山坳裡。”
南遙說的青菜離他們目前所在的地方比較遠,他們還得變回獸形飛過去。
白蕪看他這神神秘秘的樣子,越發好奇。
兩人飛了好一會,才到地方。
南遙說的青菜,居然在溫泉的附近。
他們每天晚上過來泡溫泉,隻要繞一下路就能繞到。
兩人落地,白蕪驚奇,“我們無數次路過這邊,我都不知道這裡還有野菜。”
“這些野菜有點苦,也不怎麼好消化,除非缺糧食,要麼亞獸人們不會采它。”
“聽起來好像彆有風味。”
太陽快下山了。
他們走在荒山中,所處的地方完全被另外一座山擋住,沒有陽光照得過來,山風格外大,吹得人渾身發涼。
兩人交疊的那隻手掌心卻是暖的。
這座山完全是荒山,沒有山路。
地上有些落葉,走在上麵有些滑腳。
白蕪以往走在這樣的路上,必定得小心翼翼,抓住路兩邊的雜草或灌木,一步一步往上走,才能保證不摔跤。
現在有南遙拉著他,他將看路的重任放到南遙身上,第一次有空抬頭四周的景色。
兩人需要走的路程並不長。
走了一會兒,南遙確定了目標,帶著白蕪走到一株灌木前,“就是這種灌木的葉子。”
“這個?”
白蕪看著手底下的灌木,感覺有些熟悉。
他並沒太在意。
事實上,叢林裡的很多灌木都長得差不多。
有些長得相似的植物,毒性卻大不相同,隻憑感覺辨認植物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白蕪仔細觀察手底下的灌木,問道:“隻采食葉子?”
“以前我們隻采食葉子,不過已經很多年沒人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隻要能吃,我都喜歡。”
白蕪揪了一片嫩葉,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這葉子有一股很清新的味道,聞著並不算苦。
他將葉子塞進嘴裡,輕輕一咬。
葉子確實有點苦味,不過不是那種有毒的苦——有毒的苦味會讓人有點惡心,這種苦味卻挺清新。
白蕪總覺得他在哪裡嘗過這個味道,一時卻想不起來。
白蕪又揪了一片葉子,放到鼻子底下嗅聞。
南遙說道:“天快黑了,我們早點摘了回去。”
“好。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吧?好幾天沒一起吃飯了。你可以少吃點青菜,我給你烤鹿肉吃。”
他們家有麵包窯,非常方便。
鹿肉醃製好後,放到石鍋裡略煎一煎鎖住汁水,然後連同吉吉草、去腥草、蒜粒、薑片等一起塞進去麵包窯,烤出來的肉會又香又嫩,口感非常像肉扒。
除了鹿肉和手底下這個青菜,他們還可以來個肉沫炒酸蔥,多下點咬嘴果。
這是下飯神器。
正好春天,野蔥陸陸續續冒出來了,他們最近可以多挖一點,再醃製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