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蕪一心三用,手底下動作飛快。
嘴裡的葉子味道淡了,白蕪下意識又往嘴裡塞了一片。
動作熟悉得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等等!
白蕪好像想起這段熟悉的味道是什麼了。
這怎麼那麼像茶葉?
白蕪手一頓,將摘到的葉子放到眼前,再次觀察。
橢圓形。
葉肉較厚。
嘗起來發苦,苦後回甘,卻不泛甜,不是茶葉是什麼?
“我們好像找到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什麼?”
“這個葉子,有點像我上輩子見到的茶葉。”
“你確定?”
“真的像,我還沒反應過來,現在多嘗一會,越嘗越像。”
“你上輩子有很多人喜歡吃這個?”
“不不不,他們都泡水喝。”
南遙微皺了下眉頭,低頭看手中的葉子,似乎難以想象他們泡水喝的模樣。
白蕪擺手,“不是。他們不用新鮮的葉子泡水,都炒過之後再泡。”
南遙遲疑,“炒成菜再泡水?那不是湯?”
“也不是。”
白蕪試圖組織語言,越想越覺得難以說明泡茶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過程。
他乾脆道,“我們多摘一點回去,晚上我炒給你看就知道了。”
南遙:“後麵這一整片山坡都是,應該夠用。”
“倒也不用那麼多,也有可能是我猜錯了。我上輩子的茶樹長在比較溫暖的地方,如果換到這裡——”白蕪環顧四周,“多半長不出我上輩子見到的那些茶樹。”
天色晚了,摘茶葉又是個細致活,兩人一起動手,進度還是很慢。
他們最後摘到小半筐,在徹底天黑之前趕回去。
白蕪回去先把鹿肉醃上,然後用大盆子將茶葉洗乾淨,鋪在簸箕上,放到外麵去晾。
岸回來後,在旁邊走來走去,“這個要不要放到明天再吃?我估計今晚來不及。”
“不是用來做菜。”
岸鬆了口氣,“不做菜啊。這個樹葉特彆難吃,嚼起來跟嚼草一樣,吃完還不消化,我們都不樂意吃它。”
“祭司大人剛剛也這麼說。”
“那當然。用你的話來說,這種樹葉不好吃就是這片地區的共同認知。不做菜的話,你摘它們回來乾什麼?做藥嗎?這個好像可以治拉肚子。還是要釀成什麼?”
“等會兒炒了,用水泡著喝。”
岸想了一下,實在想不出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個黑暗料理。
他嘟囔,“你還不如做成菜呢。”
白蕪忙得腳不沾地,“哥,你要是有空,先把南風和白雪喂了,彆讓它們在這裡鑽來鑽去。”
岸伸手摸摸小狼的腦袋,“就讓它們在這裡玩一會兒,乾嘛趕它們。”
兩隻小狼似乎知道在說它們,搖著尾巴“嚶嚶嚶”地小聲叫著撒嬌。
白蕪道:“我倒是不在意吃沾了狼毛的菜,看你們。”
小狼和其他任何帶毛生物一樣,會隨著季節換毛。
現在正是它們換毛的旺季,白蕪有時候打開水缸,都能看見水缸裡漂著狼毛,更彆說其他地方。
岸哼一聲,把小狼帶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喂。
小狼現在每天吃一半生食一半熟食,食物來源也很多樣,根莖葉花果實,各種蟲子,各種肉,應有儘有,幾乎成了雜食動物。
和主人一樣,它們也很不喜歡吃青菜。
白蕪每次喂它們青菜的時候,它們就會嚶嚶叫著往岸懷裡鑽,隻露出個毛絨絨的屁|股在外麵,表現得非常抗拒。
白蕪跟喂藥一樣,為了它們的腸道健康,每次都得硬塞。
不過經過那麼多次確認,白蕪發現這兩隻小狼確實沒有攻擊性,起碼對他們家的人沒有攻擊性。
大概因為這兩隻小狼處於武力值的底端?
一家四口和南遙一起坐在外麵的院子裡吃晚飯。
一開春,墨便把桌子搬到外麵的院子裡,隻要不下雨,大家就在院子裡吃飯,就著山光水色一起吃。
今天折騰得太晚,白蕪還在旁邊點起兩盞油燈。
自從南遙他們一起吃飯後,他們家就沒缺過油用。
白蕪用幾個破陶碗,做了好幾盞油燈,還送了一部分到部落裡。
油燈的燈芯由浸了油的白絮果紡線所製,沒白蕪上輩子接觸到的棉芯耐燒,不過材料更易得。
現在幾大鳥獸人部落都已經用起了油燈。
儘管大家還舍不得放開來用,但比之前黑燈瞎火的情況要好多了。
白蕪家的其他小工具、小用具也傳到了部落裡,大家紛紛效仿。
短短一年,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得好像過了五年,十年。
川先吃了一口烤鹿肉,又嘗了一口炒酸蔥,說出了大家都想說的那句話,“蕪的手藝又變好了!”
白蕪愉快地享用美食,“不是我的手藝變好了,是我們家的調料和工具都越來越多了,我做起飯來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不管什麼原因,好吃就是好吃,大家多吃點。”
晚上山風挺大,吃完飯,白蕪特地用肥皂洗過手,才去看茶葉。
茶葉已經晾乾了,白蕪扒拉了一下,發現茶葉甚至有些凋萎。
這批茶葉太嫩了,稍微揉一揉,吹一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白蕪不敢耽擱,架起石鍋生火,準備炒茶。
南遙在底下幫他燒火。
岸他們看了一會兒,不知道這是要弄什麼,不太感興趣地打著哈欠去睡了。
外麵就白蕪和南遙兩個人在
石鍋底下柴火細細燃燒著。
白蕪將茶葉倒進鍋裡,直接用乾淨的手揉捏翻炒。
茶葉有些燙,卻沒燙到白蕪受不了的地步,他耐心地翻炒揉捏。
茶葉肉眼可見地變了色,又慢慢變乾。
白蕪額頭上冒出了汗水,乾勁更足了。
南遙見他的手被燙得發紅,說道:“我來了,你在旁邊指揮。”
“不用,已經快好了。我被燙了一回,沒必要讓你也被燙一回。”
“到旁邊站著,我來。”
南遙堅持,白蕪隻好讓他操作。
在炒茶一道上,白蕪也是半吊子,他隻知道個大概過程,連過程裡的順序都不太清楚。
按他的想法,隻要把這些茶葉炒乾,炒到能裝起來存放就行,反正都是自家喝,不用太講究。
炒茶很需要耐心,隻能小火慢慢炒,火一大就容易把茶葉炒糊,兩人都不著急。
等第一波茶葉炒出來,白蕪將細長的茶葉放到眼前仔細察看,又聞了聞,確定這就是他上輩子喝過的茶葉。
雖然香味和外形都略有些不同,但大概不會錯。
南遙問:“成功了嗎?”
“大概成功了?我去燒點熱水,泡點茶嘗嘗,我們就知道了。”
白蕪找出他們家專門燒水的陶罐,另外起了一堆火,開始燒水。
水燒得很快。
白蕪專門找出兩個沒用過的碗,將碗燙了燙,然後在碗裡各放了一撮茶葉,注入開水。
這些茶葉由他們親自采摘,又親手炒製,乾淨得很,完全不必洗茶。
白蕪隻泡了一遍,便將茶遞給南遙,“快,趁著茶湯還沒泡濃,先嘗一口。”
說著他呼呼吹氣,試圖將茶水儘快吹涼,然後小心呷了一口。
第一口茶水一進嘴,白蕪就嘗到了一股甘苦的味道,燙且香,咽下去後,餘甘悠長。
白蕪眼睛發亮,“真的是茶,我們沒找錯!”
南遙道:“你先喝,我炒完這鍋茶再嘗。”
“等你炒完,茶泡濃了,就完全是兩個味道了,你退後一步,先喝我的。”
白蕪端起自己的茶碗,換了個方向,觸到南遙唇前,“我吹過了,你快嘗嘗。”
南遙看著他的眼睛,抬手端著碗,淺淺嘗了一口。
白蕪觀察他的神色,“怎麼樣?”
“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喝。”
“你們還真是——完全不喜歡喝苦的東西。”白蕪嘀咕,“你以前還灌我喝過苦藥。”
南遙眼神閃了閃,沒有回答。
白蕪道:“第一道茶這麼淡,你都不喜歡,估計泡濃了就更不會喜歡了。”
“還行,喝下去挺舒服。”
“可能隻是沒喝習慣,喝習慣就會覺得好喝了。”
白蕪以前也不太喜歡喝茶,現在突然喝到茶,還挺懷念。
他一口接一口,將兩碗茶都喝了。
南遙將剩下的茶葉炒好,白蕪將它們攤開,晾涼後找了個乾淨的陶罐塞進去。
既然已經找到了茶樹,那麼他們可以直接從春天采到秋天,這一年肯定不會缺茶喝。
白蕪保存茶葉來也就沒有那麼精細。
等所有的事情弄完,白蕪滅掉火,將石鍋搬回廚房,看了眼天上的星星,發覺已經是下半夜了。
可能因為今天喝了茶,白蕪一點都不困,不僅不困,還兩眼發亮,神采奕奕。
南遙本想讓他今天簡單洗一下腳對付一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並不困,隻好帶他去溫泉裡洗澡。
回來的時候,南遙已經開始犯困了,白蕪還精神得很。
白蕪感覺有些不妙,他突然想起茶葉的副作用——令人失眠。
今晚他該不會失眠吧?
等回到家,白蕪躺進被窩裡,裹著柔軟的獸皮被子,放鬆身心,準備入睡的時候,他發現還真有可能睡不著。
不僅睡不著,他現在清醒得還能去算日曆。
白蕪很少失眠。
更少在完全沒有心事的時候失眠。
然而今天他做到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窗戶一點點亮起來,睡意還是像跟誰私奔了一樣,完全沒找過他。
以至於第三天早上,他還是一點都不困,精神得好像昨晚睡了一整晚。
他推門出去,岸一見他就忍不住叫,“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這裡。”岸一劃自己的下眼瞼,“你昨晚撞到哪裡了?怎麼黑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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