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瑤後來才知道,不是皇後把舒貴人關著,而是乾隆在出發前,讓舒貴人在屋裡呆著彆出來了。
之前舒貴人還是能出去逛逛,在後花園溜達一下再回去。
隻是乾隆出發前擔心他不在,沒人約束得了舒貴人。
加上皇後要處理宮務,要照顧七阿哥,要是還得束縛跟猴子一樣的舒貴人,恐怕分不了神,也得累著了。
之前皇後年紀大生孩子,雖然恢複了不少,乾隆還是有些擔心,不想她累著,就索性約束住舒貴人。
當然乾隆也不是臨出發前一天才下命,早早讓讓舒貴人關起門來好幾天,讓她先適應一下,沒什麼問題了,他再出發,這就比較妥當了。
於是舒貴人砸東西,未必是因為被關在屋子裡,而是之前抄經就讓她特彆煩躁。
不過也是,按照舒貴人活潑的性子,讓她抄經幾個月,確實算的上是一種折磨了。
但是舒貴人一旦開始,草草結束不好,尤其太後那邊還鼓勵了她一番,讓舒貴人又不好臨時變卦,也是怪難受的。
沐瑤想著在後宮當中,其實阿宅還是不少的。
看看她就知道了,另外高貴妃和嫻妃也是,甚至皇後也是這樣。
隻要在自己的寢宮裡麵,不出去都沒什麼。
尤其冬天,沐瑤能窩幾個月不出去一步都行。
她們又不能隨意出宮,也就每年能去圓明園住幾個月而已。
圓明園也是個比皇宮大一點的園子,還是不能隨便出去。
對阿宅來說,宅在哪裡都沒什麼,她們都有辦法給自己找點樂子,然後很快就過去了。
但是對閒不住的人來說,確實是一種身心的折磨。
看舒貴人就知道了,她那麼喜歡爬上爬下,很可能就是因為宅不住,又出不去,隻能上去高一點的地方看遠方,也是怪慘的。
沐瑤對舒貴人有些同情,但是她如果一直適應不了,在宮裡恐怕就要待不住了。
不能出去,又不能適應良好,最後難受的隻會是自己。
她感慨完之後,在船上的日子也是沒什麼波瀾,甚至船艙並沒有多大。
沐瑤想了想,就讓素紋擺起畫架來,然後先畫了草圖,挑了顏色,準備畫畫了。
畫畫真是太殺時間了,光是草圖她就花了兩天的功夫,才算是滿意了。
然後修改草圖又花了兩天,她中間還跟高貴妃、嫻妃去甲板上呆了一會,趁著風不大,甲板上讓人固定了桌椅,還能坐著看風景喝喝茶,十分愜意。
餘下的時間,沐瑤都花在畫畫上了。
永璋都不大過來打擾她,隻等著畫完之後來看的。
沐瑤草圖打好後,上顏色也是慢吞吞的。
因為畫的是夜晚,燈光需要一點點渲染,這就很費時間了。
等大船快到京城的時候,沐瑤才算是畫好了,左看右看十分滿意,就放下了畫筆。
她去洗了手,回來卻見乾隆站在畫架前,臉上帶著笑意道:“你這是畫的朕嗎?”
不用問,必然就是的。
沐瑤對廟會的那一夜尤為記憶深刻,於是就想著畫下來了。
畫中的乾隆麵對自己側坐著,廟會的燈光灑在乾隆的身上,仿佛身上也透著一圈光芒一樣。
他嘴角含著笑意,看向高樓之下跪拜感謝的百姓,俾睨天下的氣勢就在眉眼當中,卻在目光裡帶著一絲的溫柔。
遠處隱約還能看見泰山的痕跡,整一幅畫就是顯露出乾隆免除了泰山的香稅,百姓跪謝的情景了。
乾隆仔細看著這幅畫,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的表情是這樣的。
既然歡喜又滿足,不像是其他畫像裡隻透露出威嚴來,反倒很像個普通人一樣。
不過他在沐瑤的眼裡,原來也有如此溫柔又輕鬆的一麵嗎?
乾隆笑笑道:“這幅畫確實極好,是要送給朕了?”
沐瑤其實是因為印象深刻,如今又沒又照相機,畫下來為好,也能讓沒跟著去親眼看見的皇後也能看看。
不過乾隆都開口要了,她自然沒有拒絕的份兒,於是笑著道:“是,皇上瞧著喜歡,那就再好不過了。”
乾隆自然十分喜歡,讓李玉小心用綢布包好帶回去,很快禦書房裡多了一幅畫。
這畫乾隆在掛在禦書房之前,自然先帶去給皇後看看,炫耀一番:瞧,沐瑤把他畫得多好看!
皇後笑著附和道:“確實,沐瑤這一雙巧手,畫的西洋畫都跟彆人不一樣。”
乾隆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這是自然,畢竟千人看朕,總歸都是不一樣的。”
而且沐瑤對他有很深的感情,畫出來的人自然更有血肉了。
他炫耀完之後,就問起自己離開京城之後,宮裡有沒發生特彆的事來。
大事自然是沒有的,不然皇後必然會發信過來給乾隆。
但小事估計還是有一點,果然皇後就道:“舒貴人病了一場,我看她瘦了許多,就擅自做主把人放出來,能下榻的時候在外邊能好好逛一逛,感覺氣色都好一些了。”
乾隆不在意地道:“隻要她不鬨騰,放出來也沒什麼。”
皇後又接著道:“四阿哥哭鬨了兩天,錢太醫後來發現是脹氣,用手法早中晚按壓一番,總算是不哭了。”
乾隆知道這個四兒子一直身體不算特彆好,隻肚子脹氣的話確實是小毛病了,難怪皇後沒有寫信來告訴他,也是免得他太擔心:“永珹如今都好了吧?”
皇後點頭道:“是,四阿哥剛恢複兩天還不怎麼有胃口,後來就好多了。就是嘉嬪衣不解帶守著四阿哥,人瘦了一圈不說,後來還累病了。”
“她還想親自照顧四阿哥,被我攔下了,擔心過了病氣給四阿哥,她這才安心養病。幸好休息幾天,嘉嬪就好起來了。”
乾隆微微頷首,隨口問起五阿哥來。
皇後的表情就稍微複雜了一點:“之前舒貴人不小心嚇著五阿哥之後,五阿哥就有了晚上哭鬨不止的習慣,讓儀嬪也是累得夠嗆。鹹福宮裡的人都沒能睡個踏實覺,儀嬪懷疑是不是小兒夜啼,打算讓人寫上紅字貼在外頭。”
好在錢太醫在,看過後懷疑五阿哥是關煞。
夜啼是關煞的一種,《關煞百中經》裡曾說,孩子夜啼在春午時,夏酉時,秋子時,冬卯時會出現。
如果是屬鼠、馬、兔、雞的孩子,出生在未時;屬虎、猴、蛇、豬的孩子,出生在寅時或未時;屬龍、狗、牛、羊,出生在酉時的孩子,很可能出現這樣的關煞。
隻要過了幾個季節的特定時候,慢慢就會轉好了。
舒貴人當時聽了,著實鬆了一口氣,要真是她不留神嚇著五阿哥,留下什麼毛病來,那她的罪過就大了。
乾隆皺起眉頭,恨不能把舒貴人再關起來一陣子,她雖然不是主因,卻因為她引起了五阿哥的關煞,著實很該懲罰才是。
皇後卻很是替舒貴人洗清冤屈道:“錢太醫的意思是五阿哥剛好到了季節,這時候開始關煞,跟舒貴人出現隻是巧合罷了。如果沒有舒貴人,五阿哥還是會如此的。”
關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主要就是夜裡鬨騰,啼哭不止。
除了折磨鹹陽宮所有人,似乎也就沒彆的了。
不過對五阿哥來說,哭上一整晚也是很累的,嗓子都哭啞了。
總不能讓他繼續哭下去,還沒過這個季節,恐怕就要哭得消瘦了。
這麼小的孩子不好用藥,錢太醫就想了個法子,讓儀嬪給五阿哥念經。
白天念經,若是累了,那就讓人唱經。
僧侶們不好進後宮,請的就是尼姑,輪流進來給五阿哥反複念經和唱經。
還彆說,五阿哥夜裡真的睡得踏實一些了,隻稍微哭幾聲,奶娘安撫著輕輕拍一拍後背,很快有繼續睡過去了。
這鬨騰了半個月,總算解決,儀嬪也累得瘦了一大圈的。
皇後心有戚戚然,對七阿哥自然更加照顧妥當,照顧的人有宮女六人,太監四人,奶娘和嬤嬤兩人輪流來。
就怕他們累了,忽視了七阿哥一丁點,出什麼意外就不好了。
看四阿哥和五阿哥,皇後更感覺要多盯著七阿哥一些。
幸好七阿哥出生都不是關煞的時辰,皇後這才略略鬆口氣。
而且七阿哥愛睡,倒是不怎麼哭鬨,總是很安靜的樣子。
香韻就笑道:“七阿哥這是體貼娘娘,生怕娘娘累著了。”
永琮白天不鬨,晚上不哭,吃飯也安靜,吃飽沒多久拍一拍後背就繼續睡過去,著實很好照顧了。
乾隆聽說永琮十分乖巧,也不愛哭,特地讓人抱出來看了看,見他呼呼大睡,就不由笑道:“這跟永瑢有些相似,也是喜歡睡,還睡得其仰八叉的。平日也安靜,如今瞧著長得極為壯實。”
皇後明白乾隆這是安慰自己,永琮以後也會長得跟永瑢一樣健康壯實,就笑了笑,眉眼瞧著都放鬆了許多。
乾隆才出去沒多久,後宮出的小事還是挺多的,於是他就對皇後說道:“既然朕回來了,皇後就多歇歇,有什麼事讓人告訴朕就是了,沒得把自己累壞了。實在不行,不還有嫻妃嗎?咱們回來了,皇後也能鬆口氣的。”
皇後自然應承,不過讓幾人回宮後修整好幾天,這才又把宮務分了下去。
沐瑤回到宮裡,紮紮實實睡了兩天,才感覺舒服了。
船上晃晃悠悠的,她畫畫的時候不覺得,畫完之後就感覺有點暈了。
一向不暈船的沐瑤竟然有點暈船,給嫻妃準備的暈船藥最後竟然是她自己用了。
好在離京城也不遠的時候,她才開始暈船,於是老老實實喝過藥在船上睡了兩天,回來又狠狠睡了幾天,終於是緩過來了。
沐瑤在船上睡得迷迷糊糊,下船的時候被人扶著險些摔了,乾隆索性抱著她上馬車回來的。
她回來繼續睡,如今睡醒了,才感覺有點丟臉。
想想船下那麼多大臣和侍衛候著迎接,忽然見乾隆抱著沐瑤下船,豈不是所有人都看見了?
沐瑤起來洗漱後依舊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叫過來看她的高貴妃嚇了一跳,擔憂道:“不會哪裡還不舒服吧?不如請太醫過來看看?”
素茹就道:“娘娘,太醫已經在路上了。”
沐瑤一醒來開始洗漱,這邊小豆子就去太醫院請人了。
聞言,沐瑤詫異回頭,這事她怎麼不知道?
素茹就解釋道:“是皇上的意思,娘娘這幾天昏睡的時候,太醫也是早中晚過來把脈,生怕暈船藥的藥量是不是太大了,叫娘娘身子骨不適的。”
沐瑤剛要點頭,又聽她說道:“皇上交代暫時瞞著娘娘,等娘娘徹底清醒後隻管按照之前一樣請太醫就是了。不然娘娘醒來後必然覺得麻煩,不願意請太醫的。”
高貴妃聽著在旁邊就笑了起來:“皇上倒是猜得挺準的,你這樣子看著就是不願意請太醫過來了。”
沐瑤怪不好意思的:“也不是,就是感覺睡了幾天,我這是徹底好了。”
高貴妃搖頭道:“好不好,還是讓太醫過來看看才是。”
來的是院首,沐瑤乖乖伸手讓他把脈。
院首把脈後摸著胡子答道:“娘娘這會兒徹底清醒了,藥性該是都過去了。隻下回娘娘在船上可不能太勞神,免得把自己累著了。”
沐瑤哪裡想到隻是畫畫而已,也算是勞神了?
不過她絞儘腦汁努力把那夜的畫麵全都畫下來,構圖就畫了好幾天,確實是挺費神的。
高貴妃見素茹送走院首,就遺憾道:“我還想著你那幅畫是極好的,卻隻有皇上一個,若是畫上咱們個的話,那該多好。”
沐瑤笑道:“那有什麼難的,院首隻說我在船上的時候不好費神,如今已經不在了,我也睡夠了,正好能畫一畫。”
她自然也想把人一起賞廟會的夜景畫下來,就是可能不如乾隆那一幅畫來得驚豔。
乾隆知道沐瑤徹底醒了,過來聽說她要畫畫,還是叮囑道:“知道你喜歡,若是累了得多歇著,一天彆超過一個時辰。”
他又讓景仁宮的宮人盯著沐瑤,絕不能叫她累著。
至於皇後那邊的宮務,就分給嫻妃多一些,高貴妃協助。
嘉嬪和儀嬪都要照顧小阿哥,完全分不出身來了。
乾隆見舒貴人安分守己了起來,也就終於把她晉為舒嬪,另外一直安靜的婉貴人也被晉為婉嬪,陸常在被晉為陸貴人。
舒嬪賜住景陽宮,婉嬪賜住儲秀宮,陸貴人則是從永和宮搬到儲秀宮去,跟婉嬪作伴了。
乾隆想著舒嬪太鬨騰,還是讓她一個人住算了。
雖說是乾隆口頭晉升,年底才進行加封儀式,幾人還是要開始搬家了。
舒嬪總算鬆口氣,不必再窩在側殿這麼小的住處裡麵了,好歹是一宮之主,她隻要在儲秀宮裡頭不亂跑出去,乾隆估計也不會說什麼的。
百英很替她高興,畢竟這偏殿的住處連舒嬪以前在家裡半個房間差不多大,她多憋悶啊,總歸是能搬到寬敞的宮殿去了。
舒嬪要搬出去,儀嬪也是歡喜,總算不用心驚膽跳了。
畢竟舒嬪這家世根本罵不得,說了也不大能聽進去。
五阿哥已經讓儀嬪焦頭爛額了,自然害怕舒嬪又鬨出什麼來,儀嬪就要擔責了。
如今舒嬪搬出去,以後舒嬪再鬨出什麼,就跟自己無關,儀嬪著實鬆口氣。
儀嬪手頭不豐,舒嬪又什麼都不缺,於是儀嬪隻把自己的經書給舒嬪送了一份,算是遷居禮物了。
舒嬪倒沒說什麼,好好收下了,還跟儀嬪道彆:“之前讓你為難,以後不會了。”
儀嬪笑了笑,隻目送舒嬪帶著百英離開的。
婉嬪倒是挺驚訝的,畢竟她一年到頭都見不著乾隆一次,沒想到這次晉位份竟然有自己。
她心裡忐忑,忍不住第一次去叨擾嫻妃。
婉嬪剛來,嫻妃就知道她的來意,笑著道:“不必多想,皇上哪怕不來,對後宮每個人都是心裡有數的。”
就是婉嬪這樣安分的,才襯托出舒嬪的麻煩來。
乾隆又不可能單獨晉封舒嬪,自然要拉個人一起,免得以為自己還特彆重視舒嬪呢!
那麼後宮裡最是安分守己,幾乎默默無聞的婉嬪,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婉嬪一聽,知道其實自己就是個順帶的,反而放下心來,笑著道謝:“多謝嫻妃娘娘替我解惑了。”
嫻妃知道婉嬪手巧,最是喜歡做小手工,就送了一箱子的毛線給她,也能打發時間,還能做點喜歡的小東西:“你在翊坤宮是最為省心的,以後去了儲秀宮那邊,可能就沒有那麼安靜度日了。”
婉嬪在翊坤宮確實因為嫻妃的緣故,吃喝不愁,隻需要窩在側殿住處裡麵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如今她成了一宮之主,底下還多了個陸貴人,恐怕真的不能完全不聞窗外事。
知道嫻妃這是提點自己,婉嬪忙不迭應了,又再次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