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是什麼?”覃櫻惱怒地晃了晃手中的安眠藥瓶子。
周渡說:“以前經常失眠,偶爾會吃。我隻是想睡一覺,我要死,不會用這種懦弱的法子。”
想到自己剛才的誤會,和說關心他的樣子,覃櫻徹底惱羞成怒:“那你會用什麼法子?”
他捧住她的臉,平靜得仿佛吃飯喝水那般說:“我會幫你殺了金在睿,讓你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她怔然看著他,知道他沒開玩笑,久久不能語。
“所以,你會騙我嗎?”
她看著眼前這雙幾乎要快燃燒起來的眼眸,張了張嘴,發現沒法輕描淡寫說出我剛才是騙你的,現在還要離婚。
覃櫻坐在地板上,心態略崩壞:“沒有人想在婚姻欄填寫喪偶,我真是敗給你了……”
周渡狀態很不好,他強打起精神做了那麼多事,覃櫻不離婚,他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隻是怕她走,強硬地握住她的手,睡夢中也不鬆開。
覃櫻在他旁邊發呆,電話鈴聲響了。
那頭周姥姥急切道:“怎麼樣,離了嗎?”
覃櫻麵無表情說:“您孫子不同意。”
周姥姥氣得不行:“他不同意你就不離,我看你是成心不想離,就想著害他。”
覃櫻有些想笑:“可這怎麼辦,要不您勸勸他?”
周姥姥:“……”如果她勸得動,還偷偷摸摸打電話給覃櫻做什麼。
老太太年紀一大,就像個不講理的小孩子,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盼著覃櫻能做到。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周渡的人,仔細一想就知道了,估計還真不是覃櫻不願意離,是她孫子使了手段。
嘴巴上不饒人,隻能埋怨覃櫻。
覃櫻:“周渡那麼敬愛您,您都沒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您勸動了他,我肯定二話不說就同意。”
周姥姥聽見她的話,為孫子抱不平:“他那麼喜歡你,你一點都不看重他,這混賬真是眼瞎!”
覃櫻看著床上沉睡的男人:“誰說不是呢。”
打完電話,她沒抽出手,順勢握住周渡的左手看,他虎口有個很明顯的傷痕印記。六年過去了,她第一次主動對他親近。
如果不是周姥姥,她不知道他曾經過成那樣,也不知道周渡為了她賣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去簽了給人當牛做馬二十年的合同。更不知道他險些被人打死在塢城的街頭,最後斷了六根肋骨、和一隻左手。
他的左手一直不怎麼自然,是那次的後遺症,可她回來這麼久,從未注意到。
看著那個已經長好的傷口,覃櫻忍不住低聲道:“為什麼?”
可惜他睡著了,無法回答她。覃櫻一直以為,這段感情裡,是她付出得比較多,周渡一開始就居心叵測,周姥姥一席話卻打翻她所有認知。
“他當然會遷怒你,你知道他媽媽和妹妹怎麼死的嗎?”
覃櫻從未想到,那段往事竟然跟孫雅秀也有關係,她隱隱有印象,很小的時候,爸爸創業失敗了,有個男人一直幫助爸爸。
媽媽指著那個人,不自然地說:“這是周叔叔。”
那男人長得英俊挺拔,叫做周鬱揚,對著害羞的小覃櫻笑得溫柔和善,還給她買過巧克力。他一看見媽媽,眼睛很會亮,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覃櫻再也沒有見過她。
對年幼的她來說,這位叔叔是幫助他們家的好心人,溫和善良。可是對於周渡來說,這個男人是不負責任的父親。
周鬱揚和孫雅秀青梅竹馬長大,愛她若狂,孫雅秀最後卻嫁給了覃櫻的父親。周鬱揚心如死灰等了兩年,被家裡人安排結了婚,還生了個兒子,取名周渡。
周鬱揚不愛妻子和兒子,卻也有對他們的責任感。直到覃父創業失敗,他伸出援手,大把大把金錢往裡麵砸,妻子終於忍不住大發雷霆,與他吵起來。
自己孕育著他的孩子,丈夫心裡卻有彆人,還不顧一起去討好心上人,這種事誰遇到都會氣不過,爭執間,周鬱揚甩開妻子的手,沒想到妻子沒站穩,從樓梯上跌了下去。
二十年前,醫療並沒有那麼發達,周母不僅流了產,還沒了命。
當時她肚子裡的嬰兒已經六個月大,結果就這麼沒了。原本在念小學的周渡在客廳寫作業,親眼看見這一幕,母親的血蜿蜒,沒救過來斷了氣。
後來,周鬱揚自首,沒過多久,傳來他自殺在牢裡的消息。
周渡徹底成了孤兒,其實他並非天生的情感淡漠。他小時候不愛說話,比較內向,這件事以後,他連原本完整的家庭都沒了。
叔叔伯伯們分了他的家產,苛待他,讓他吃剩飯,乾活,偶爾還會打他。後來周渡的奶奶含淚把他接過去,他隻過了半年正常小孩的日子,奶奶就死了,死前把他交給了孤寡一人的好姐妹,也就是周渡後來的姥姥。
周姥姥和周渡沒有血緣關係,她接納了這個可憐的孩子,撫養他長大。她能力有限,住在鄉下,條件也不好。看著瘦弱內向的小孩,她憐惜不已。
年紀小小命途坎坷,遇見什麼事都藏在心裡。
後來又過了兩年,鎮子裡鄰居從人販子手中買了個小女孩。那年頭製安不好,尤其是偏遠地帶,這種罪惡時常存在。
小女孩正是後來的楚安宓,她有個酗酒的“父親”,懦弱的“母親”。父親喝醉了酒就打她,母親則懦弱不敢言。
周姥姥也可憐她,偶爾做了吃的,讓周渡送點過去。周姥姥心想,她的孫子沉默寡言,幾乎沒有一個朋友,還時常被欺負,小女孩也可憐,兩人可以做個伴。
楚安宓果然很喜歡周渡,也接納了這個朋友。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周渡不但沒有開朗,反而愈發沉默,常常回家的時候鼻青臉腫。
有一次,周姥姥還發現他的褲子被撕破,他穿著破爛的褲子,被人一路嘲笑著走回來,從那以後,他愈發冷漠內向。
漸漸的,他身邊隻剩下一個楚安宓。周姥姥覺得奇怪,但也不能剝奪他擁有最後一個朋友的權利。
直到少年出色地長大,他雖患了病,生活方麵卻從不用她這個老人操心。那次看到船上亭亭玉立、天真活潑的覃櫻,周姥姥高興不已,本來怕孫子就這麼冷淡地過一輩子,沒想到有個這麼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喜歡他。
起初周姥姥並不知道覃櫻身份,陰差陽錯,覺察到周渡的計劃,她才知道,原來覃櫻是孫雅秀的女兒。
周姥姥看著眼底黑沉沉的孫子,不讚同地規勸道:“小渡,犯錯的不是那個丫頭,她當時也很小……”
少年神色冷漠,喑啞道:“我心裡有數。”
他又和楚安宓去學校了。
漸漸的,他經常發呆,眼裡徹骨的恨意變成另一種東西。周姥姥欣慰地想,知道猶豫,就不會傷害心上的姑娘。誰都沒想到他手中的證據會意外泄露出去,導致覃家可怕的災禍。
若單單隻發生這些事,周姥姥不論如何也不會怪覃櫻,她是個很善良的人。這些大人造了孽,她不會怪孩子。
可後來周渡險些被人打死,她才知道周渡為了挽救這些錯誤,到底為覃櫻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