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2 / 2)

鞋邊掉下一坨牛糞,離他的鞋子隻有一厘米遠,雖然沒沾上,但僅僅這個程度,也夠侮辱人的。

張富來還在裡麵趾高氣揚,“看什麼看,你還嫌棄啊,你比牛糞臭多了!牛糞是好東西,是農民兄弟的幫手,大家都搶著要,再看你,渾身酸臭,長個小白臉的模樣,除了臉白,哪兒哪兒都是黑的,大家都躲著你。”

韓生義抿著唇,繼續裝作沒聽見。

青竹村是個好地方,雖說各種條件都不太好,但在外麵人人喊打的黑五類和壞分子們,在這裡可以勉強活成個人樣。隻是,每個地方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比這番話更難聽的,韓生義在這裡也聽過。

他不想起衝突,所以什麼都沒說,但看在張富來眼裡,他的沉默,就是他的怯懦。

張富來更加得意,說話也越來越沒有把門,“我說的沒錯吧,連楚酒酒都躲著你,她可是壞分子的女兒,一出生就是個小壞分子,連她都看不起你,不要你,真不明白你活著有什麼用。以前你倆混在一塊,我覺得還挺配的,蛇鼠一窩嘛,見不得光的東西都這樣,嘖嘖嘖,現在人家不理你了,你到底是有多討人嫌啊。”

韓生義站在飼料槽邊上,飼料槽裡滿滿的都是青草,而槽邊上,靠立著兩把鐮刀。

韓生義的目光就落在這兩把鐮刀上,裡麵的人還在喋喋不休,仿佛用語言打壓韓生義,是一件多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即使他在村裡人人嫌棄,即使他是個混不吝,可他批評了韓生義,指出了韓生義的錯誤,那他就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

突然,一個憤怒又稚嫩的聲音插/進來,打斷了張富來洋洋得意的演講,也打破了張富來的頭。

“彆把形容你自己的詞用到彆人身上,除了你,沒人配得上!”

隨著這句話出現的,還有一個尖尖的東西飛過,咣的一下,砸在了張富來腦門上,他痛的跳起來,又一腳踩在了牛糞上,還是最新鮮的牛糞,整隻腳都陷了進去。

張富來一邊捂著頭,一邊大叫著往外衝,跑到牛棚外麵,發現楚酒酒正憤怒的看著自己,她拎著一個魚簍,明明還是個小矮子,身上的氣勢竟然看起來比大人都強。

腦殼嗡嗡的,手上黏糊糊,不用看,都知道是流血了,張富來又驚又怒,卻不知道她是用什麼砸的自己,扭過頭,看向牛棚裡麵,張富來鼻子差點氣歪。

牛棚裡躺著一個相當於半個巴掌大的錐子螺,螺尖跟錐子一樣鋒利,不用問,剛剛就是這東西打向了自己的腦門。張富來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錐子螺,這怕是錐子螺的祖宗吧!

第一次見麵,楚酒酒拿石子砸他,現在,楚酒酒拿錐子螺砸他,下一回,是不是就該用菜刀了?

張富來氣急敗壞的喊:“你有病啊!”

楚酒酒冷笑一聲,“我沒病,我是在給你治病,腦子有問題,就該砸一砸,看看能不能把壞掉的腦子砸好,彆人大腦是滿的,你的大腦是中空的,用放大鏡都看不清你的腦子長什麼樣。以後少說話,也少動彈,要是哪一天,它掉到你的鼻子裡,你再打一個噴嚏,那你以後不就沒有腦子了嗎?”

張富來:“你放屁!我、我……”

他也想像楚酒酒這樣長篇大論,可他連怎麼反駁都不知道,甚至,他連楚酒酒說的這些話,都需要等一會兒才能理解清楚。

可楚酒酒不會給他理解的時間,她捂住自己的嘴,作出一個驚訝又抱歉的表情,用特彆欠揍的語氣說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有腦子沒腦子,對你來說其實都是沒區彆的,畢竟你從來不用腦子呀。唉,等過幾十年,我們的腦子都用舊了,隻有你的,還是全新的,一定能震驚全世界呢!”

張富來:“……”

他要被氣死了。

韓生義好像還沒看到過楚酒酒如此囂張又可愛的一麵,他垂下眼睛,抑製住了想笑的衝動,再抬眼,卻發現張富來想要動手。

他不是他媽,被氣個半死都不知道怎麼反擊,說不過,那就打啊,他一個半大小子,難道還怕手無縛雞之力的楚酒酒嗎?

張富來打架不管不顧,他揮起鐵鍁,就要拍在楚酒酒身上,楚酒酒見狀,當然要躲,隻是在她躲之前,已經有一隻手拉住了她,把她擋在了身後。

張富來一下沒打中,還想打第二下,隻是揮起一半,就被韓生義緊緊的握住,他盯著張富來的眼睛,厲聲道:“你想乾什麼?”

張富來:“你給老子讓開,我要打死她!”

韓生義想把鐵鍁奪過來,他後麵的楚酒酒聽見這話,卻一把推開了他。

站在張富來麵前,楚酒酒比剛才還囂張,“行,你來,你打死我,我已經把你爸媽送到農場去了,不介意再送一個你。啊對,你爸媽犯的買賣人口罪,最多關幾年,你犯的是故意殺人罪,沒法關農場,隻能直接槍斃。”

楚酒酒知道張富來不敢,他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隻會在嘴上放狠話,聽到她這麼說,張富來已經開始犯慫了,隻是麵子上下不來,韓生義看見他的表情,一把搶過鐵鍁,然後扔在了地上。

張富來沒了武器,躑躅片刻,對楚酒酒扔下一句:“你給我等著!”

然後,他就逃之夭夭了。

韓生義和楚酒酒一直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直到他離開了曬穀場,楚酒酒才扭過頭,看向牛棚。

她在看自己今天摸到的大錐子螺,本來想拿回去給楚紹看的,現在好了,看不了了。

楚酒酒暗自覺得可惜,突然,一個溫潤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你不該激他。”

楚酒酒抬頭,和韓生義對視一眼之後,她挪開了目光。

其實現在回想,她也有點後悔,張富來不是人販子、也不是張婆子,對她沒有多少威脅,隻是聽見他說的那番話,她就氣不打一處來,而情緒激動起來以後,她就不怎麼能克製自己了。

仔細想想,她這點和楚紹挺像的,大概是家族遺傳吧。

知道錯了,楚酒酒卻不想在韓生義麵前認錯,隻小聲的說了一句:“你管不著。”

韓生義看著她的後腦勺,抿了抿唇,“有句話我以前說的不對。”

聽到不對兩個字的時候,楚酒酒耳朵動了動,她還以為韓生義要跟她道歉,把腦袋轉回來,她板著臉問:“哪句話說的不對?”

扯了扯嘴角,韓生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他說話不疾不徐的,讓人聽了很舒服,忍不住想多聽一會兒。

“我以前說,村裡人是因為你和楚紹在張家能活下去,所以才不讓你們離開張家,我那時候,認為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後來我想了想,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村裡人沒錯。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什麼東西,都不如人本身重要。”

發現不是自己期待中的道歉,楚酒酒有些失望,聽完他的話,她思考了一會兒,對韓生義說道:“我聽不懂。”

韓生義:“……”

什麼對了錯了的,楚酒酒是真的聽不懂,她隻能聽懂淺層的話,稍微深奧一點,她就迷糊了,需要琢磨好久,才能明白裡麵的深意。

韓生義默了默,換了一個通俗易懂的說法:“以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傷。”

楚酒酒擰著的眉頭鬆開,這樣她就明白了,韓生義是看她剛才太偏激,怕她傷著自己,楚酒酒哼了一聲,又把頭扭到一邊去,再次小聲道:“你管不著。”

氣氛變得安靜,楚酒酒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把右手拎著的魚簍放到韓生義身邊,重新回到冷戰狀態的她,硬邦邦的說道,“你替我打草,這是給你的報酬,咱倆兩清了,誰也不欠誰。”

魚簍裡的魚還在半死不活的吐著泡泡,望著魚簍,韓生義剛剛浮上臉頰的笑容,又消失了大半,他覺得喉嚨有點澀,這好像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是他要楚酒酒彆再找他的,是他要楚酒酒跟他兩清的,現在如他的意了,他卻感覺不到任何變化。

還是跟以前一樣煩躁,甚至比以前更煩躁。

略微抬起眼皮,韓生義看向楚酒酒的左手,他早就看見了,楚酒酒左手上包著一塊碎布,正好把她的拇指纏了起來,布上沒有血,看來傷口已經凝固了。小孩子的傷好得快,可能有個三四天,楚酒酒的手就好了。

韓生義半蹲下去,拎起濕漉漉的魚簍,他重新笑了一下,點頭道:“好,這些魚太多了,在你手恢複以前,我都幫你打。”

楚酒酒心裡記掛著項鏈的事,聽見韓生義這麼說,她也沒跟他計較,胡亂一點頭,然後就轉身離開了。韓生義則在牛棚前麵站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邁開步子。

*

楚酒酒把魚都送給韓生義了,忘了給自己家留兩條,她從菜地裡揪了幾根豆角,配上路邊找到的野蔥和野薑,做了一道爽口的清炒豆角,蔥薑熗鍋後的香味經久不散,楚酒酒炒了好久,直到確定豆角真的熟了,她才把菜端出來。

之後,她又把三嬸送的兩個雞蛋打到碗裡,撒上鹽,放進蒸籠裡,做成了一碗雞蛋羹。散養的母雞下出來的蛋跟養雞場就是不一樣,雞蛋黃特彆大,而且顏色是深橙色,看著跟小太陽似的,口感也特彆好。蒸雞蛋羹的時候,楚酒酒還把之前吃剩的窩頭放進去,一起加熱了一會兒。

飯桌的漆今早終於乾了,楚酒酒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桌,她飛快的跑到立櫃邊上,把一個裝滿水的竹筒、還有菜罩拿下來,將飯菜都罩好以後,楚酒酒就坐在長凳上,守著那個竹筒。

終於,院子裡傳來腳步聲,楚紹下工回來了,他剛把鐮刀放到籬笆牆邊上,一個不明物體就從屋子裡竄了出來。

楚酒酒飛奔到他麵前,一邊圍著他轉圈圈,一邊期待的望著他,“爺爺,今天太陽這麼大,你一定又曬傷了吧?快快快,讓我看一看!”

楚紹:“……”

不肖子孫。

作者有話要說:  小酒酒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不過就是想讓爺爺再脫一層皮罷了

2(爺爺比我大三歲[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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