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楚酒酒的視線,韓生義就?抿了抿唇,垂下頭,然後裝出一副神色自?如的模樣?,看向自?己的右肩膀。
楚酒酒:“……”
都是壞人!
棉衣做好以後,因為天氣還沒有那麼冷,所以被楚紹放進?了衣櫃裡,而?棉被和褥子,已經?可以鋪上了。
楚酒酒出生以來,第一次躺在新棉花做的褥子上,那種輕飄飄的感?覺,真的仿佛躺在雲層裡,舒服的楚酒酒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
因為棉花足夠,所以棉被,楚紹拜托韓奶奶做了兩條,他和楚酒酒一人一條,櫃子裡還放了一條備用的。雖冬天他們準備燒煤,那屋裡就?不會太濕,棉被也不會發潮了,但萬一呢,多備一條,總沒有壞處。
九月份種花生,收玉米,十月份,又該挖蓮藕了。
新掰下來的玉米,彆人家分得的都會搓成玉米粒,然後碾成玉米粉,留著做窩頭、熬粥吃,而?楚家,楚酒酒全都煮了。
總共也沒多少,楚酒酒一天就?煮八個,當早餐吃,她吃一個就?夠,韓奶奶和韓爺爺吃了一個,還要?配點小菜,韓生義吃倆,而?楚紹,他一頓要?吃三個。
因此,這些鮮嫩嫩的玉米,在楚家總共待了沒幾天,就?全都進?了肚子。
如今他們家不缺糧食,楚紹掙的工分,再加上他倆的人頭糧,每年可以分到好幾百斤糧食,這些都是粗糧,而?楚立強寄來的糧票,楚酒酒讓楚紹都換成了細糧,現在他們是細一頓粗一頓的摻著吃,既增強了口感?,又保持了足夠的纖維攝入。
這裡的玉米不如現代培養出來的水果玉米甜,但它彆有一種農家的風味,煮著吃味道一般,烤著吃就?超級香,光聞味道,就?是一種享受。
自?從把玉米吃完,楚酒酒就?一心盼著即將到來的蓮藕,蓮藕這種東西,一般隻在麻辣燙和冒菜店出現,楚酒酒原本對它的印象隻停留在平平無奇上,直到有一天,她媽媽帶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餐廳。
服務員端上來一碗蓮藕排骨湯,楚酒酒喝完,頓時把奶油蛤蜊湯從“最好喝”名?單裡踢出去,然後把它奉為了名?單第一。
……
楚酒酒對這道湯念念不忘,很早
她就?把菜譜背下來了,她媽媽也一直,要?親自?給?她做,隻是太忙了,一直沒有機會。
現在,楚酒酒可以自?己做給?自?己喝了。
蓮藕村裡會分,每家每戶好幾根,一根好幾斤重,能讓各家吃上好長一段時間,至於排骨,楚酒酒肯定不能等到年底分肉了,就?是她能等,蓮藕也等不了,到那時候,蓮藕早就?縮成蓮藕乾了。
她跟楚紹了不少好話,才終於動他,讓他拿出兩斤肉票,去買楚酒酒想要?的排骨。
排骨裡麵有骨頭,賣的價錢卻和肥肉一樣?,楚紹跟當地?人的想法一樣?,都覺得楚酒酒這是腦子不好使了,然而?沒辦法,楚酒酒很少會跟他提出她想要?什?麼東西,她有求,身為爺爺,楚紹自?然隻能必應。
十月中旬,村裡每天刮的都是冷風,山上落葉比平時多了一倍,但是很多樹還是綠著的,有些小孩,已經?穿上了笨重的棉衣,大人也放下卷了半年的袖子,開始張羅起過冬的事宜來。
風冷,水更冷,荷塘裡的水冰冷刺骨,大家卻還是要?耐著性子走下去,在腐臭的淤泥裡尋找那些美味的蓮藕。
今天就?是發蓮藕的日子,村裡人基本都去荷塘邊上等著了,也有一些沒去的,比如知青們,比起村裡人,他們更“嬌嫩”一些,受不了這種苦,再加上蓮藕也不是多好吃的東西,所以他們寧願少吃一點,也不想再過去勞動了。
往常丁伯雲都是起帶頭作用的,不過這幾天,他頭疼腦熱不斷,著了風寒,他在自?己的屋子裡休息,其他人見狀,自?然也不會提出勞動最光榮這種口號,能休息一天是一天,反正?大隊長問起來,有丁伯雲頂著。
知青點裡,丁伯雲半躺在床上,他們的這個知青點,是前幾年現蓋的,本來新房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也不知道當時蓋房子的人是疏忽,還是偷工減料了,導致這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風,一到大風天,丁伯雲就?得蓋上兩層被子,連棉衣都得蓋到腿上,不然半夜一定冷的直發抖。
他在這住了三年了,依然適應不了這種環境,不過,他能忍,情況再惡劣,他也能一聲不吭的忍下去,然
後再找機會,擺脫這種情況。
俞建青躺在另一張床上呼呼大睡,隻要?不上工,他就?這樣?,一個勁的睡覺,有時候丁伯雲都懷疑他是不是身體?有什?麼問題。
知青點一共兩間屋子,左邊是男宿舍,右邊是女?宿舍,兩間屋子格局朝向都一樣?,當初大隊長為了讓這些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能住的舒服一點,還特?意給?他們在屋子裡壘起了單人炕,每個炕頭都有一個小鍋灶,既可以同時做飯燒水,又能保證每個人都暖和。
丁伯雲手裡拿著一個筆記本,他正?在寫下鄉的心得,自?從開始下鄉,他每天都會寫上一篇,三年下來,都寫了五六本了,誰也不知道他寫這些乾什?麼,又沒有人能看見。
他正?奮筆疾書?的時候,突然,外麵有人喊。
“這是知青點嗎?有知青的信!”
丁伯雲聽見了,他剛把筆記本放下去,隔壁就?響起叮叮咣咣的聲音,緊跟著,就?是馬文娟尖叫起來:“你乾什?麼啊!我的暖壺,都碎了!”
李豔卻不管她了什?麼,她等了那麼久,都快兩個月了,她以為已經?沒機會了,沒想到,她二?叔還是沒有放棄她,這不,他終於來信了!
李豔穿著一件小背心,連外衣都忘了罩,就?這麼橫衝直撞的跑出去,然後拉著郵遞員問:“信呢,我的信呢?”
郵遞員可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他哪見過這麼刺激的畫麵,直勾勾的盯著李豔胸口看了一秒,然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乾了什?麼,連忙扭過頭,郵遞員紅著一張臉,大聲喊:“同誌,麻煩你把衣服穿好!”
李豔愣了一下,終於注意到自?己沒穿外衣,她不耐煩的皺起眉來,“你把信給?我,我回去就?穿!”
好家夥,不愧是知青,就?是豪放。
郵遞員心裡這麼想著,他趕緊把信拿出來,不敢再看李豔,他把信遞到後麵,“給?,丁知青,就?這一封。”
李豔剛要?接,後麵的馬文娟聽見了,一把把信搶過來,“嗨呀,看你急的,是給?丁知青的,又不是給?李知青。為一封都不是給?你的信,你得賠我一個暖壺,李豔,你你多不值當啊。”
李豔不信
邪,她又把信搶回來,看見上麵真的寫的是丁伯雲的名?字,李豔氣的身體?都開始抖,過了一會兒,她狠狠的把信扔到地?上,然後跺跺腳,轉身就?跑了。
馬文娟平時也跟她這麼鬥嘴,卻沒見她有過這麼大的反應,她連忙喊:“喂,你還沒穿衣服呢,不怕凍死啊!”
李豔跟沒聽見她的喊聲一樣?,沒一會兒,就?徹底沒影了,丁伯雲披著衣服從宿舍裡走出來,他皺起眉,看看馬文娟,又看看地?上的信,“怎麼了?”
馬文娟吐了吐舌頭,“誰知道怎麼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抽風,喏,這是你的信,被她扔地?上了。”
馬文娟蹲下去,把信撿起來,遞給?丁伯雲,她好奇的問:“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們家給?你寄信啊,以前都是彙款和寄東西,應該沒什?麼事吧?肯定沒有,要?是有事,就?直接給?你拍電報了。”
丁伯雲望著信,聽見馬文娟的話,他抬起頭,對她笑了笑,“你得對。”
完,他轉身回了屋,馬文娟不好跟進?去,隻好也回了自?己的宿舍。
坐在床上,丁伯雲三下五除二?,把信拆開,一目十行的看完上麵的內容,越看,他眉頭越緊,看到最後,他的臉色徹底冷下來,信上的最後一句,要?他回信過去,給?他們一個準確的消息,然而?丁伯雲安靜的坐了片刻,然後,他站起身,把信扔到了俞建青床頭的爐灶裡。
另一邊,大隊部也收到了一個消息,聽到這消息的大隊長,不比丁伯雲高興。
大隊長跟張慶發:“公社的老錢剛告訴我,明年要?再給?咱們送兩個知青過來。”
張慶發:“還送?每個村知青都不超過五個,咱們村已經?有四個了,不應該再送了啊。”
大隊長:“誰不是!當初的好好的,就?給?咱們安排這四個,所以我才讓人建了知青點,房子就?這麼大,床還是砌好的,想再多弄一張出來都不行,你,好好的弄一堆知青過來乾啥,打不得罵不得,不會乾活就?算了,還淨添麻煩。”
如果陳解放在這,他會跟大隊長一起抱怨,然而?張慶發不是愛抱怨的性格,他沉默了一
會兒,問大隊長:“老錢沒啥時候把新知青送來,咱們是不是得再蓋新的知青點了?”
大隊長:“蓋個屁!他們都以為咱們村是那麼好混的呢,來了就?有飯吃,上麵不批,咱們村的賬上有幾分錢,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沒錢,不蓋!再了,連男女?都不知道,蓋一間還是兩間都不好呢,大不了就?讓他們幾個擠擠。知青是來勞動的,又不是來享福的,住這麼好乾啥!”
大隊長今天格外的暴躁,也是他這些年被知青折磨怕了,屁大點事就?來找他要?法,動不動就?要?上報公社,上報革委會,一個個自?稱知青,其實就?是憤青,大隊長不敢得罪,隻能哄著,這哪是來村裡幫忙勞動啊,分明是給?他找事呢。
每年知青都是統一下鄉的,每個月都有批次,其中八月九月最多,因為這時候高中畢業了,知青就?是這些高中畢業的孩子組成的。
誰也不知道老錢的消息準不準,更不知道新來的知青到底什?麼時候才過來,不過嘛,車到山前必有路,大隊長準備等他們來了,再去應付他們的事。
回家以後,大隊長跟自?己的媳婦林丹麗了這件事,林丹麗還安慰他,知青們都是孩子,他本來就?不該跟孩子們計較,再了,最近這幾個月,知青們不是挺安靜的嗎,雖然偶爾偷懶,但大部分的勞動都還是跟上了,就?連那個叫李豔的知青,這些日子也安安分分的,沒鬨出什?麼事端來。
大隊長聽著媳婦的話,心裡漸漸舒服一點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李豔她並不是安分下來了,她隻是在憋著,而?且她準備憋一個大的。
……
跑出知青點,李豔滿腦子都是憤怒和委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跑到河邊來了,她穿的背心也不是那種睡衣式的背心,比較厚,裡麵還有一件內搭,所以不會露.點,隻是身處鄉下,大家都穿的規規矩矩,很少有像她這樣?穿無袖背心的人。
在河邊凍了十來分鐘,李豔的腦子總算被凍清醒了。回城無望,那她還是要?生活在這個村子裡,要?是被村裡大娘看見她現在的打扮,非得回去她是個狐狸精不可。
想到這,李豔更加委屈,她抹了抹眼淚,轉身想回宿舍,突然,身後傳來一串自?行車的鈴聲,李豔條件反射的回頭,發現來人是陳三柱。
陳三柱和周小禾那事鬨得轟轟烈烈,後來周小禾做的惡事全都被揭發出來,大家本以為陳三柱也逃不了乾係,沒想到,他竟然把周小禾舉報了,而?且義正?言辭的表示,他要?跟周小禾劃清界限。
實話,村裡人都不信他是真的知錯了,不過,人家既然擺出這個態度來,大家也不能什?麼。李豔聽的比彆人還多一點,那就?是陳三柱在城裡的工作,因為這件事被攪黃了,不得不,剛聽見的時候,她心裡特?彆高興。
憑什?麼呀,她都沒在城裡有工作,陳三柱卻有,世上怎麼能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李豔幸災樂禍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看見他,都沒以前這麼怕了。
她揚著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樣?,陳三柱騎車到她身邊,然後猛地?一刹車,他高高的吹了聲口哨,“呦,李知青,你不怕冷啊?”
李豔哼了一聲,“關你什?麼事。”
陳三柱嗬嗬的笑起來,“怎麼不關我事,我現在也是一個人民公仆了,關心一下閉月羞花的李知青,這不也是我應儘的責任嗎?”
李豔愣住,她問:“人民公仆,什?麼意思?”
陳三柱:“你還不知道?我大哥給?我介紹了一個在城裡的工作,我上周就?去上班了,李知青,你知道在城裡上班有多舒服嗎?”
李豔臉一冷,她轉過身,一邊走,一邊快速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陳三柱看她要?跑,又蹬上自?行車,就?這麼慢悠悠的跟在她後麵,“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啊,不用早起,也不用做飯,每天吃食堂,更不用乾農活,上班了就?坐辦公室裡,風吹不著、日曬不著,那叫一個美啊~”
到這,他又故意的做作起來,“本來李知青你也能去城裡的,可惜了,你二?叔不願意搭理你,他這麼不顧念親情,嘖嘖嘖,還是我大哥好,有什?麼事,都想著我。”
李豔生氣的轉身,“你夠了沒有!”
李豔二?叔的事,全村基本都知道,
因為她對每個見過她的人都炫耀過,可現在,她炫耀過的話,成了她吃下去的苦果,讓她覺得沒臉又難堪,連陳三柱都來欺負她。
看見她要?掉眼淚,陳三柱皺起眉,“你彆哭啊。”
完,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遞給?李豔,他雙腳支在地?上,舉起雙手,他做出投降的動作,“好好好,我不了。你也快點回去吧,這大冷天的,就?穿這麼點,非凍感?冒不可。”
對她搖了搖頭,陳三柱騎上自?行車走了,這一次,他沒再回頭,也沒去對彆的人吹口哨,李豔拿著他的手帕,愣愣的站了一會兒,然後才一頭霧水的往回走去。
楚酒酒是跑出來找楚紹的,從河邊走,是往荷塘最近的路,她站在一旁,看見陳三柱和李豔話,因為好奇,她就?湊近了一點,聽到了一個尾巴。
楚酒酒不明白陳三柱為什?麼要?對李豔這麼關心,但陳三柱那種人,狗改不了吃屎的主,不管他乾什?麼,楚酒酒都覺得他是彆有用心,正?想提醒李豔兩句,誰知道,一轉眼,李豔已經?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