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她。
聽到這句話,丁伯雲真的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今年的楚月不過才十五歲,有些女孩十五歲的時候已經長開了,身材比成年女人還好,但楚月不是這一類,她又瘦又矮,身材乾癟,不管怎麼看,這就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丁伯雲本來就對這方麵不是很感興趣,像楚月這樣的,他更看不上了。
在他心裡,他未來的妻子必須出身德高望重的家庭,有良好的性格和教養,這樣,才算是能配得上他。
而楚月,要什麼沒什麼,連腦子都不怎麼正常,更彆提她今年十五,而丁伯雲自己,已經二十六了。
心裡對楚月的要求十分嗤之以鼻,但表麵上,丁伯雲卻沒露出什麼情緒來,他隻是靜靜的看著楚月,唇角意味不明的往上勾了勾。
楚月不知道他是在嘲諷自己,還是覺得自己有些好玩,但總之,她知道,丁伯雲還沒有完全的相信她。
楚月也不怕,她微微揚起頭,十分篤定的說道:“沒關係,我的提議,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臘月二十四那天,我等你來找我。”
說完,楚月對丁伯雲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從這裡回他家,沒有公交車,她隻能自己走回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楚月心臟還在砰砰跳,她知道自己這麼做,特彆的冒險,但是有句話說得好啊,富貴險中求,她原本認識的那些,以後可以飛黃騰達的人,要麼被聶白爭取了過去,要麼就是知道楚立強和他們家的過節,根本不願意跟她深入的來往。
重生之前,楚月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自己識人不清,嫁了三回都沒嫁對,而重生以後,這件事幾乎就變成了她的執念,她想過得好,這個好字,不是一般的好,而是至高無上、頂頂的好。
如果沒重生,楚月就是幻想,也隻幻想自己成了市長夫人、書記夫人等等,可現在她有了重生這麼大的優勢,她覺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彆人都沒有這樣的機會,隻有她遇上了,那她一定要把這個機會發揮到極致。
前世裡,丁伯雲一輩子最大的敗筆,就是娶了關金巧,然後又害死了她,如果沒有這件事,關躍龍不會那麼恨他,更不會拚著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把他拉下馬來。楚月和關躍龍沒有多少感情,尤其是關金巧死了以後,關躍龍滿腦子都是複仇,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了。楚月冷眼旁觀他們兩個鬥來鬥去,好多回,楚月都佩服丁伯雲,竟然還能從那樣的環境裡化險為夷。
其實楚月也可以去幫助關躍龍,關躍龍也很厲害,但他太在乎他的父母妹妹了,前世楚月就經常吃關金巧的醋,她對關家人一點好感都沒有,這次她選擇丁伯雲,除了想賭一把,也有想要報複關躍龍的心思。
等丁伯雲信她了,她就讓丁伯雲去對付關躍龍,有她的幫助,丁伯雲肯定會一飛衝天,而關躍龍,他一個小小的機械廠乾部,拿什麼跟他們鬥。
楚月越想越覺得解氣,尤其是想到以後關躍龍被迫下崗,成為無業遊民,關家人再也爬不起來的樣子,好像前世她從關家受到的忽視和鄙夷,都跟著消失了。
……
楚月隻看到了彆人看不起她、討厭她,卻沒想過,為什麼那麼多人都看不起她,還討厭她。
如果不是因為她這麼勢利,一心隻想讓關躍龍帶著她做官太太,稍微慢一點,楚月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關家也不可能這麼對待她這個兒媳婦。
其實很多人都這樣,隻能記得自己受過的苦,卻不能記住自己對他人的刻薄,楚月完全忘了她以前是怎麼指使關躍龍父母的,關躍龍的爸爸臥病在床,動不了,她就指著他的鼻子說沒用,還說她嫁給關躍龍是他的福氣,他們全家都跟著沾了光。
關躍龍比她大十歲,他這人年輕時候是個混混,品性算不上好,卻也不會苛待自己的媳婦,尤其媳婦還那麼小,如果楚月稍微安靜一點,他們之間的感情都不會冷的那麼快。
但這些事情,都過去好幾十年了,再說也沒有意義。
活了一輩子的楚月認為愛情是最沒用的東西,金錢和地位,才是人生或不可缺的,她頂著十五歲的臉,內裡裝了一個快八十歲的靈魂,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而真正內外都年輕的人們,正走在戀愛腦、和即將戀愛腦的路上。
……
溫秀薇離開以後,楚紹還是那麼的沉默寡言,不過大家都看得出來,他有些消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韓奶奶倒是有點奇怪,她還以為兩個孩子關係真就好到那種地步了,一個離開以後,另一個就會廢寢忘食。
晚上睡覺的時候,聽韓奶奶說起這件事,韓爺爺實在忍不住了。
“應萍,你這人平時挺聰明的,怎麼就是眼神這麼差,楚紹為什麼不高興,你看不出來?”
韓奶奶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看出來了啊。”
韓爺爺:“你確定?”
韓奶奶:“當然確定,楚紹不就是因為秀薇走了才不高興的嗎?他去年每天都去接秀薇,兩人接出感情來了唄。”
韓爺爺十分驚訝:“你居然真的看出來了。”
韓奶奶哼了一聲,“那當然,你天天早出晚歸,連他倆的麵都見不到,我可是每天都給他們做飯。所以說啊,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就像江家的老二和老三,小時候天天打架,現在大了,這倆小子一天比一天親密,親兄弟是這樣,不是親的姐弟,其實也差不到哪去。”
韓爺爺:“……”
說了半天,你不還是沒看出來。
韓爺爺想告訴她實話,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隻有韓奶奶蒙在鼓裡這樣子,還挺好玩的,自己的老伴自己最了解,彆看她現在天天打牌,看起來挺高興。實際上,她打牌的時候總是盯著彆人的孫子不放,望著人家懷裡嬰兒的眼神,就差冒藍光了。
再高冷的老太太,也逃不過渴望重孫這一關,他估計,等生義和楚紹都畢業,韓奶奶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雖說二十歲才能領結婚證,但實際上,好多人十八歲就開始相親,先結婚,等年齡到了再去領證,楚酒酒之前怎麼說的來著,啊對,叫先上車,後補票。
……
韓爺爺對韓奶奶那是愛護有加、唯命是從,但作為韓生義的親爺爺,他其實從根上,就不是一個多麼正經的人。比如現在,他就憋著一股壞水,想看韓奶奶給楚紹介紹相親對象以後的吃癟表情。
一定特彆好玩。
哈哈哈哈。
……
1975年的春節比較晚,進了二月,仍然是陰曆臘月,放寒假了,楚酒酒四仰八叉的躺在暖桌底下,兩隻手投降式的舉過頭頂,她是側身睡的,連流口水了都沒發現。
韓生義推開門進來,看見她這個睡姿,不禁嘴角一抽。
有些無語的同時,他又玩心大起,蹲下來,韓生義看了一會兒她睡覺的模樣,然後輕輕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楚酒酒小巧的鼻尖。
越睡越覺得空氣稀薄的楚酒酒:“……”
猛地睜開眼,看到是韓生義,楚酒酒朦朧的眨了眨眼睛,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拍開,然後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起來。”
楚酒酒充耳不聞。
韓生義的聲音有些無奈:“再不起來,就趕不上下午的集了。”
春節臨近,王府井開放了一條街,允許買賣年貨,不過隻有下午開放,城裡人沒怎麼趕過集,參加的熱情十分高漲。昨天他倆約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看看,買點新鮮的玩意兒回來,但楚酒酒一睡午覺,就把這事忘了。
閉著眼睛,楚酒酒把頭往枕頭裡埋了埋,“不去,太冷,我困。”
哪是冷和困的問題,分明是懶。
韓生義看著背景倔強的她,歎了口氣,然後,他脫下鞋子,跪坐到楚酒酒後麵的位置。
整個冬天,除了晚上睡覺,楚酒酒一直都在這暖桌附近待著,跟這裡的護桌神獸差不多,楚立強每次回來,看到的她都是同一個姿勢,有時候他都懷疑,楚酒酒是不是跟暖桌粘到一起了。
她懶,還貪暖,楚立強就又買了一條厚厚的毯子,這毯子不是一般的厚,如今隻有有錢人家嫁女兒的時候,才會買這麼一條,楚立強財大氣粗,把這條比三轉一響加起來都貴的毯子,當做地毯,鋪在了暖桌底下,這樣一來,就算楚酒酒在這裡睡覺,地底的寒氣也反不到她身上來。
楚酒酒一個人就占了毯子一半的位置,韓生義隻能跪坐下來,又催了楚酒酒兩句,見她真的不想起來,韓生義微微抿唇,拽住她舉起來的兩條胳膊,稍微一使勁,就把她從暖桌底下拔了出來。
驟然離開溫暖的暖桌,感受到外麵的涼意,楚酒酒頓時不樂意了,韓生義本來用的力氣就不大,她這麼一掙紮,自然又縮回去了一半。
“我不去!彆鬨我,我要睡覺!”
一邊說,楚酒酒一邊跟條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扭著扭著,被子就裹到她身上了,韓生義往外拽,她又非要往裡縮,今天下午的楚酒酒格外有起床氣,被弄煩了,她突然麵露凶光的睜開眼,躺在韓生義的腿上,她十分生氣的把韓生義的手抓過來,然後嗷嗚一下,咬了下去。
剛咬的時候,楚酒酒確實帶了狠勁,但她是人,又不是狗,就算咬了對方,也不會給他咬出血來,而且等真的咬下去以後,她就反應過來了,牙齒的力度瞬間變小,與其說這是咬,倒不如說這是叼。
就跟她平時叼包子差不多。
……
她一動不動,因為她覺得尷尬,怎麼隻是睡了一覺,她就開始往犬類方向發展了,而韓生義一動不動,是因為他心裡突然一跳。
楚酒酒的小牙隻有裝飾作用,想當惡犬,估計得等到下輩子了,韓生義被咬了,也一點都不疼,但是那種觸感,讓他心裡突突的。
再加上楚酒酒現在的姿勢,她下半身躺在暖桌裡,上半身靠在他的腿上,頭側偏著,紮在他的懷裡,可能是想要展示自己的凶狠,她露出的半邊臉,正對著韓生義,而且靈動的眼睛,還在看著他。
睡前楚酒酒把辮子散開了,如今微卷的長發如海藻般散落在他的雙腿上,她稍微一動,發絲就會跟著動,真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韓生義的表情有點愣,他不說話,楚酒酒就不敢動,連鬆嘴都忘了,還是楚紹從樓上下來,看到他倆這詭異的姿勢以後,才對他們問了一句:“你倆乾嘛呢?”
聽到這個聲音,楚酒酒趕緊鬆嘴,然後惡人先告狀:“他非要吵我睡覺!”
韓生義:“……”
剛才莫名的感覺瞬間飛了,他舉起自己的手,向楚酒酒展示物證:“那你還咬我一口呢,怎麼說?”
剛才的尷尬蕩然無存,楚酒酒十分理直氣壯的說:“我這是正當防衛。”
楚紹:“……”
兩個幼稚鬼。
他一邊扣外套的扣子,一邊往樓下走,經過他倆的時候,楚紹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他看向這倆人,主要是看著韓生義。
“都多大了,還這麼鬨,注意點。”
楚紹的眼神裡暗含不快,還有一絲絲警告的含義,韓生義自知理虧,沒有說一個字。
楚酒酒習慣了,也沒說什麼,她問楚紹:“你乾什麼去?”
楚紹繼續往外走,同時頭也不回的回答:“買煤,家裡的煤快沒了。”
楚酒酒還要再說什麼,可是楚紹腳步太快,還沒等她開口,楚紹就已經出去了。
看著重新關上的大門,楚酒酒歎了一口氣。
自從溫秀薇打電話回來,說她不能回家過年了,楚紹的情緒就又陷入了低穀,她還聽到楚紹問楚立強,可不可以讓他去洛陽。但是楚紹未成年,隻讓他一個人去,介紹信也不好辦,最主要的是,楚立強不想讓楚紹離開,上個春節他們是除夕重逢的,其實都不算是一起過了年,這才是他們重逢後第一次共度春節,如果楚紹離開,他們這個家就又不完整了。
韓生義知道楚酒酒在想什麼,其實他也覺得,讓楚紹去幾天沒關係,可這是楚立強決定的,彆人沒立場去置喙。沉默了一會兒,韓生義再度開口:“去趕集?”
楚酒酒:“……等我換好衣服。”
*
下午三點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那條街上,集市兩點開始,五點結束,一點多就有人過來了,三點的時候,簡直人山人海,楚酒酒看著各種紅火喜慶的春聯福字,還有鞭炮們,不禁也被感染到,心裡覺得喜氣洋洋的。
這裡除了賣年貨,也賣一些平常不怎麼見得到的零嘴,整個京城,就他們這邊開了一條自由買賣的街市,雖說隻是過年才有,但這也是極大的突破了,有人想來買東西,有人想來賣東西。楚酒酒揣著韓奶奶給的二十斤糧票,從街頭買到街尾,也從街頭吃到街尾,等她和韓生義回家以後,她連晚飯都吃不下了。
韓奶奶沒去湊那個熱鬨,聽韓生義說了那邊的盛況以後,她十分驚訝:“真的?那我明天也去看看。”
楚酒酒立刻跟著說:“我也去,那裡人超級多,我來保護您。”
韓奶奶看破了她的企圖,麵無表情的問:“你其實是想再去吃一遍吧。”
楚酒酒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沒辦法啊,這條小吃街就出現這麼幾天,要是錯過了,她還得等上好幾十年才能再參加一回呢。
楚酒酒不知道國家什麼時候會全麵開放自由交易,反正她出生以後,全國上下都是忙著賺錢的,楚酒酒覺得,應該在她出生之前很久,國家就已經開放了。她摸著下巴猜了猜,是不是九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