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呈望著她,一時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最後,就是歎了口氣,“那行吧,去圖書館?”
這回楚酒酒點頭了,還挺高興的,“好啊,一起走。”
圖書館是新生密集的重災區,楚酒酒跟方呈繞了半天,都沒找到空座,最後,他倆又出來了,坐在本來是給客人用的貴賓室,軟塌塌、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沙發,楚酒酒一坐下去,就站不起來了,過於軟和,也不會感覺舒服,難怪沒有學生願意來這裡。
楚酒酒和方呈對麵坐,兩人手裡都拿了一本書,楚酒酒來這是想安靜學習的,但方呈卻不這麼想。
他總是找楚酒酒聊天,周圍也沒什麼人,兩人可以隨意的說話。
方呈主要問的,都是跟韓生義有關的事情,“這麼說,他不是你親哥?”
楚酒酒糾正他,“不是親哥,勝似親哥。以前楚紹對我是最好的,但是現在,他那麼忙,又有了薇薇,對我最好的,就變成生義哥了。”
方呈:“挺厲害的。”
楚酒酒瞅著他,總覺得他這句奉承有點敷衍,而且像是話裡有話的意思。
“哪裡厲害了?”楚酒酒問他。
方呈放下那本他根本就沒看幾頁的書,醞釀了一會兒措辭,他才開口:“你們家的這個家庭模式,我覺得挺厲害的。”
“彆人都是一家人一起過,你們家是兩家人、哦對,現在是三家人了,薇……不是,溫家和你們家是準親家,互相親近一點,還算普遍,但是韓家跟你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還能這麼好,很不容易。”
他明明是在誇他們,但楚酒酒心裡總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她也放下了手裡的書,“還有呢?”
方呈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楚酒酒瞅著他,“除了這些,你是不是還想說點什麼?”
其實這時候的楚酒酒,有點咄咄逼人了。
人和人交往,講究真心,但除了真心之外,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含蓄。
隻要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都懂得這個道理,楚酒酒也是懂的,她不去問鄧珊為什麼討厭她,那就是她的含蓄。問題是沾到某些情況以後,楚酒酒就不願意再堅持這個美好品德了。
看他一直不說話,楚酒酒又催了一遍,“你說啊,彆說一半藏一半。”
這就是美人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緣由,是人就有缺點,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包涵這些缺點。
要是換成彆人,這時候就開始覺得不舒服,想離開了,但是楚酒酒比較幸運,她對麵的人是方呈,他倆都是從小被定向培養的研究型人才,楚酒酒說話直,方呈隻會比她更直。所謂含蓄,那是對彆人的,遇見同類,就沒必要了。
方呈也瞅著她,“那我就說了?”
楚酒酒點頭,“快說。”
方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你跟韓生義關係太好了,我覺得,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理解不了的人,就會曲解你們的意思,當然,這裡麵不包括我,我能理解,我還挺羨慕你們的。”
方呈說的是真心話,但楚酒酒還是覺得很微妙。
奇了怪了,到底哪裡微妙啊。
楚酒酒陷入思考,對麵的方呈沒注意到,還在自顧自說著,“羨慕是羨慕,但是如果這種情況真發生在我身上,我應該是會苦惱的,因為這樣一來,就不太好找對象了,唉,我媽讓我下周回家,說是又給我介紹了一個姑娘。”
好了,楚酒酒不用思考了。
微妙的點,已經出現了。
對象,又是對象。
她從十歲的時候就盼著楚紹趕緊搞對象,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特彆開朗的小孩,即使楚紹和溫秀薇在一起,她會同時失去爺爺和奶奶的部分關注,她也絲毫都不在乎。
楚酒酒認為,她雖然偶爾會有壞心眼,但本質上,她是個很好的孩子,犧牲自己成全大家什麼的,現在是沒機會展示,要是有機會了,她肯定會做出那個最正確的選擇。
但是現在,她不怎麼確定了。
因為她發現,她似乎,不想讓韓生義找對象。
每個人都在告訴她,隻要韓生義有對象了,就不會再跟以前一樣對她好,說不定,都不會再搭理她了。兒時的諾言楚酒酒從來都是一笑而過,那時候的兩人都很幼稚,楚酒酒覺得那句話是不作數的。
雖然不作數,但是……她還記得啊。
某些隱秘的念頭出現在心裡,楚酒酒皺了皺眉,感覺很不好。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她居然希望韓生義彆談戀愛,彆認識所謂的“對象”。
每個人都是要成家立業的,楚酒酒也不例外,她不痛恨婚姻,相反,她還特彆期待婚姻,她想在未來的某一天,談一段甜甜的戀愛,遇上一個讓她怦然心動的人,她覺得那一定是特彆浪漫、特彆幸福的事情,既然如此,她又怎麼能剝奪韓生義這麼做的權利呢。
楚酒酒蔫了,一方麵是唾棄自己怎麼這麼自私,另一方麵,她開始思考,要是韓生義真的處對象了,她又該怎麼辦。
也沒彆的辦法,就跟彆人說的一樣,遠離唄……避嫌,避的遠遠地,省得他們夫妻間出現小矛盾。
他們夫妻這四個字一出現在心裡,楚酒酒的抗拒心理就更強了。
楚酒酒很低落,方呈真不愧是直男,還在那抱怨相親的事情,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竟然說了這麼長時間,要知道,他是個出了名言簡意賅的人,平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平時不說話,因為他覺得沒有可以和他聊得來的人,要麼是年紀太大,要麼是智商不夠,楚酒酒兩者都不是,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很喜歡和她聊天。那時候她太小,十六歲,其實現在也不大,十七歲。
但是身處同一個校園,模糊了他們對年齡的概念,方呈已經不記得自己比楚酒酒大五歲了,他隻知道,他很欣賞楚酒酒。
她聰明、狡黠,明亮的像個小太陽,她還很漂亮,今天的衣服非常適合她,將她的氣質襯托的更加出塵的同時,還讓她變得成熟了一些。
楚酒酒垂著眼,看似在聽方呈說話,其實她已經走神好久了,直到方呈問了她一個問題,她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方呈耐心的重複了一遍,“我說,國慶的聯誼會,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笑了笑,隻是這笑容和平時不一樣,他有點緊張,“聯誼會上有瓜果點心,還會放歌曲,大家一起聽歌跳舞吃東西,挺好玩的。”
沒看見楚酒酒有什麼反應,他繼續說:“你會交誼舞嗎?”
這回,楚酒酒搖了搖頭,“不會,我沒學過舞蹈。”
方呈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我會,我可以教你。”
這就是暗示他想邀請楚酒酒當舞伴的意思了,楚酒酒確實遲鈍,可是如果不談感情,隻談跳舞,她還是聽得懂的。
她有些糾結。
雖說她和方呈天天都在一塊,兩人同行的時間都快比她睡覺的時間還多了,但跳舞,終究還是不一樣的,那個交誼舞,可是要互相摟著腰才能跳的。
遲鈍了十七年,終於,在這個喜大普奔的日子,經過方呈同學的提醒,楚酒酒竟然靈光一閃,姍姍來遲的意識到了什麼。
方呈問她這個乾什麼,他會不會對她有意思啊?
這麼一想,楚酒酒更糾結了。
她不討厭方呈,還挺喜歡他的,但是這種喜歡是那種喜歡嗎?那種喜歡又是什麼喜歡啊。
一瞬間,腦中閃過了好多種想法,最後,楚酒酒沒把話說死,“我、我考慮考慮。”
方呈見她臉紅了,自己的臉也迅速的紅起來,相親過無數次,但這還是第一回,方呈感覺到羞赧的情緒。
接下來,就是認真的看書時間,他們誰都沒說話,等快到時間了,楚酒酒就走了,方呈的臉還是有點熱,就沒跟上去。
*
今天韓生義他們班拖堂了,鈴聲過了十分鐘,學生們才稀稀拉拉的從裡麵走出來。
擠過前麵的幾個同學,韓生義快步往外走。同班的人們已經見怪不怪,他們都知道韓生義有個固定的漂亮女飯友,但是他們整個班,沒有一個人知道,那是韓生義的妹妹。
不是彆人沒打聽過,而是他從來就沒這麼介紹過楚酒酒。有人問起來,他對楚酒酒的說法都是,她跟我住在一條胡同裡。
這時候,彆人就會說,青梅竹馬啊,韓生義笑笑,不再多說了。
然後,大家就都懂了。
……
韓生義來得晚,楚酒酒不僅占好了位置,還把兩人份的飯都打好了,坐在一個顯眼的位置,楚酒酒扒拉著餐盤裡的米粒,韓生義在看見她的時候,步伐就放緩了,等他來到楚酒酒麵前的時候,他呼吸正常、步履閒適,一點沒有著急忙慌的樣子。
坐在楚酒酒對麵,他輕輕笑了一下,“等很久了吧?今天老師多講了一點。”
楚酒酒見他來了,趕緊直起腰,她也不管韓生義來晚的事情,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生義哥,你知道國慶的聯誼會嗎?”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小方很適合酒酒啊,有共同愛好,如果他們在一起,那就既是人生伴侶,還是革命戰友
假如沒有韓生義,酒酒可以和很多人在一起,隻要緣分夠了,她就能跟對方好好過一輩子
但是韓生義不行,沒有楚酒酒,他跟誰都走不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