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夏和寧九坐在台階上說了一會兒話,看天色已晚,起身準備回舊禪房,一回頭,眼前站了一大群人。月光下,那一張張臉映出了一種堅硬的冷冽,一雙雙渾濁的眼仁木然地看著他們,何初夏感覺自己置身在群山回繞的峽穀之中,夜色已黑,她被困住了。
何初夏望著一張一張疊在一起的臉,感覺那是一層一層森冷的山壁,隨時有豺狼虎豹衝出來,撲向她。
她打了個寒顫,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寧九不自覺地往她前麵站了站。
雙方誰都沒有說話,何初夏和寧九等著人牆先開口;人牆在斟酌到底怎麼開口。最後,他們把目光落在周嫂子身上,站在周嫂子身邊的夫人輕輕推了周嫂子一把,周嫂子往何初夏麵前挪了兩步,突然“撲通”一聲,在她麵前跪下了。
“寧兄弟,我們這兒你是最有本事的,求求你幫我找找我們家玉蓮吧!”說著一個頭磕下去,淚眼婆娑地望著她,“一場大水淹了我們家,現在家裡就剩我們娘倆了。她活著,我還有個盼頭,她若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你就當做做好事,救救我女兒吧!”
何初夏伸出手來,扶住周嫂子:“周嫂,你先起來。”
周嫂掙開她:“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旁邊有人幫腔道:“寧兄弟,你就答應了吧。這事情多多少少和你也有點關係,要不是你領頭編那個花籃,我們大家見你掙了錢,周嫂和她姑娘也不會遇上這麼一檔子事情。她們母女若不為了賣花籃掙錢就不會上街,老老實實在這兒呆著,雖不至於吃得多飽,但也不會餓死,玉蓮更不會失蹤。這話雖牽強,但說是你引起的也不過分。你對玉蓮姑娘的失蹤,多少要負一點責任。”
何初夏沒說話。
大家心裡明鏡似的,玉蓮的失蹤硬往何初夏身上套,實屬牽強。傻子都不會答應這樣無理的要求,若答應了,豈不是主動把一條人命攬在了自己身上?他寧煜,也不過是和他們一樣,逃荒的一個災民而已,又能有什麼本事呢?之所以把他推出來,不過是想讓周嫂子有一點希望,讓這點希望具體落在一個人身上。當然,還有那麼一點點嫉妒,誰讓大家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他就吃上了燒雞呢!
寧九在旁邊冷冷一笑:“人失蹤了,應該報官,讓衙門裡的差爺幫忙找。我們家公子又不吃公家飯,也不是什麼官爺,你們找他幫你們找人,實在沒有道理。”
有人說道:“玉蓮八成是被熬因抓走了,以前也有姑娘被抓過,衙門裡至今沒有一點消息,指望衙門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寧九原本想說,“既然是被熬因抓走的,十之八九是活不成了,找我家公子又有什麼用?”但眼角餘光看到了哭得氣若遊絲的周嫂,終於不忍心,隻淡淡說道:“你們指望不上衙門,就來為難我家公子?”
“如何叫為難,不過是請他幫忙。”
“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們,這忙我們——。”
“寧九!”何初夏打斷了寧九,扶起周嫂子,“周嫂,你起來。我答應你,一定幫你找到玉蓮姑娘。”
此話一出,那一張張臉,瞬間變幻多姿起來,一雙雙木然的眼仁睜得一個比一個大,驚訝、惶惑。
周嫂的眼睛亮了,她哭了一下午,總算見到了一絲光,抓著何初夏的手,問:“真的,你真的會幫我找到玉蓮?”
何初夏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儘心儘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