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拿下燈罩,換了一根蠟燭,對一旁批閱奏折的戚垚道:“皇上,三更天了。”
戚垚抬起頭,看了看窗外:“你們都下去吧。”
“皇上,太醫說了,您不宜太過操勞。”
戚垚欲說什麼,外麵通傳皇後求見。皇後也是來勸他早點歇息的。
他不是不想歇息,可最近,他隻要一閉上眼睛,就看見自己坐在皇位上,底下是白骨如山。他低頭,看見自己踩在白骨之上,許多雙手抓著龍椅的四隻腳,有人想要把這把椅子往下拽,又有人卻要極力托住這把椅子。
他還能看到那個孩子,他稚氣的臉上,一雙清澈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特彆不解地看著他:“皇兄,這把椅子就這麼好嗎?你既然這麼想要,給你就是了。”
然後,他瀟灑地一笑,轉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他總覺得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是他的施舍,可是憑什麼?明明是他拚了命奪來的東西,憑什麼就成了他的施舍?
他有太多不甘心。
這個皇帝當得實在太憋屈。
這一次,他是從昭華宮醒來的,還是那個夢,一摸一樣,他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皇後聽到他的響動,也醒了過來。看到他的樣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皇上,可是做噩夢了?”
“你說什麼?”他惡狠狠地看著她。
皇後怔了怔,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他道:“為什麼會說朕做了噩夢?朕一生坦蕩,無愧列祖列宗,無愧江山社稷,怎會做噩夢?”
皇後立刻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她從床上下來,跪在了地上:“臣妾失言,請皇上責罰。”
戚垚沒理他,披衣下床。
皇後赤著腳追出來,戚垚早已喚了內侍更衣,打了燈籠離開了昭華宮。
內侍舉著燈籠,緊緊跟在他身旁,一路朝臨秋宮走去。
臨秋宮和冷宮沒有什麼區彆,可在這裡住的蘅蕪卻不願把這兒當冷宮,這裡雖然舊,卻不破。他朝著大門一腳,巨大的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音,晃了晃,卻沒有開。裡麵的宮女已經聽到了聲音,急急跑來打開了大門。
他急步步入正殿:“她呢?”
“回皇上,夫人已經歇下了。”
“去回,說朕有要事相商。”
小宮女見他怒氣衝衝,知道肯定沒有好事。她侍候蘅蕪已有五年,在這偌大的宮中,也算是相依為命。她想為蘅蕪擋住這雷霆之怒,可顯然,這是不現實的。
她隻是一個小宮女,她能做什麼呢?
“還不快去!”戚垚一聲威嚇,她嚇得如同風中落葉。
不一會兒,蘅蕪出來了。她跪下,給戚垚請安。戚垚坐在上首,心安理得地接受著她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