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有暗格抽屜。”林暖立刻道，“有很多。”
蘇涼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麵前牆壁，廢了好大勁，總算看到了林暖所說“暗格抽屜”——她看到了一些排列成長方形縫隙。
但憑她視力，最多也隻能“看到”了。她試了幾次都無法看清，隻好問林暖：“那些抽屜長寬大概有多少？一麵牆上有多少個？”
“長有兩星米，寬大概是零點五。”林暖一眼掃了過去，“一麵牆上橫三個，豎九個。”
蘇涼在心裡按照他描述畫了個草圖，又比對著遣詩羅蘭所指方向仔細估算了下，沉吟道：“遣詩羅蘭指，應該是自上往下第一排，從左往右第三個。”
“第一排？”奈亞詫異，“那很高了。稍等，我去找找有什麼能墊腳……”
他話未說完，就見林暖身形一閃，已經輕盈地竄了上去。
他踩著臨近置物架借力，沒費多大勁就蘇涼所指那個暗格抽屜。拉開一看，卻是“咦”了一聲。
“等我一下。”他對另外兩人道，“這格子裡全是雜物，我需要翻……嗯？見鬼，這什麼東西！”
他聲音忽然一變，伸進抽屜裡手猛地收回。有什麼東西隨著他動作被甩了下來，細細長長一條，落在地上後還在不住扭動。
蘇涼借著手指上熒光看了一眼，嗬了一聲，抬腳踩了上去。
“寄生藤。”她冷冷指出那長條物本質，轉頭看向被裝在垃圾袋裡卡麗。
卡麗這會兒已經被林暖移交到了奈亞手裡，聞言隔著袋子，訕訕笑了下。
“這真不關我事。我都沒來過這兒，這孩子不是我……”她說著，眼睛一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應該是我同類。他當時把這種子藏在這兒，以防萬一，就還留了根寄生藤來看護……”
寄生藤即使擺脫主人也能長久存活，且能遵從主人最後留下意誌，又不會引起繁噬和人形怪物注意，用來看守，再好不過。
蘇涼半信半疑地挑眉，正想再問些什麼，卻聽奈亞有些焦急地開了口：“糟了，小心！”
蘇涼一驚，連忙轉頭，在看清林暖那邊情況後，心裡也跟著咯噔一下——
方才寄生藤竄出時，帶出了不少抽屜裡物件。林暖眼疾手快全接住了，但因為姿勢問題，接得卻不是很穩，此時仍有幾件東西，正搖搖欲墜。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算了，關鍵是，林暖右下方，正是那盆沉睡中盆栽……
蘇涼皺起眉頭，將手中方盒子一合，拋到了奈亞手裡：“你拿好——彆讓她出來！”
說完，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林暖手中托著雜物一件件接了下來，安穩地放在地上，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我看到那盒子了。”林暖手上一鬆，立刻轉頭繼續往抽屜裡張望，很快便有了結果。他將手伸進去，從中掏出一個和蘇涼所持一模一樣方盒子，打開一看，裡麵果然是枚半圓黑色石頭。
和以前遣詩羅蘭一模一樣，區彆隻在於，他們一個是左半圓，一個是右半圓。
林暖微勾起唇角，從架子上跳了下來，將盒中種子展示給蘇涼看。
蘇涼見狀亦是一笑，正要接過細看，不料奈亞那邊，忽然一陣騷動——
起因很簡單。被蘇涼關回盒子裡遣詩羅蘭，感應到自己被找到姐妹了。
她一激動、一開心，不管三七十二一就自己頂開了盒蓋往外看。結果往外一瞅，姐妹還沒瞅到，先瞅到了捧著自己奈亞。
遣詩羅蘭當場就怒了。
奈亞對著她念除草兒歌仇她能記一百年。
遣詩羅蘭一生氣，就對著奈亞扔葉子。奈亞自然不可能站在那裡不動給她扔，本能地將往旁邊閃了一下。他這一閃，葉子就飛了出去，筆直地砸向了他身後牆角……
而那個地方，恰好放著那盆沉睡中兔頭盆栽。
葉片碰在盆栽上動靜很輕，以至於蘇涼和林暖一時都還沒察覺到不對。
然而接下去動靜，他們就是想忽視，也忽視也不掉了——
蘇醒繁噬緩緩舒展起身體，大片綠色藤蔓破牆而出，仿佛千萬觸須，爭先恐後地朝著幾人卷來。
“……大家穩住。不要慌。”蘇涼謹慎地後退一步，努力穩住軍心，“我們還在隱身狀態，它們看不見我們……”
“瞧你說。”卡麗不客氣道，“你晚上關燈也看不到蚊子，它吵你時候你不照樣伸手去打嗎？”
蘇涼：……
媽，這草好煩。
“問題是，蘇涼。”奈亞摸著自己身體，有些艱難道，“五分鐘，好像已經到了。”
蘇涼：……草。好煩。
她轉身就想往門口跑，然而房間門已經被層層疊疊藤蔓遮擋了起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地板下陷。更多藤枝宛如波濤般湧出，一層一層地朝著幾人覆蓋上去。
蘇涼用力扯斷卷住自己胳膊一根，眸光飛轉，倏然開口：“奈亞，刷盾！”
跟著又轉向林暖：“言靈23、24號，枯藤！都念！”
奈亞應聲點頭，立刻開始念起泡泡兒歌，林暖再次蹦躂到了架子上，摸出蘇涼給自己冊子，飛快翻了起來。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荒園有枯藤，歲舊根亦朽！”
他也不管什麼對不對了，逮著蘇涼指定兩句就開始念——受到兩句言靈打擊，藤蔓們攻勢果然緩了下來。
但還是不夠……蘇涼暗暗咬牙。她本意是想直接把這片藤蔓打萎，起碼也得是打退，但看現在架勢，它分明還有繼續糾纏力氣……
她目光向下掃了眼，心念電轉間又有了主意。她轉頭朝著奈亞衝了過去，一把將他手裡遣詩羅蘭和卡麗奪回手裡，又飛快地從裝著卡麗垃圾袋上扯下兩片，一片塞進奈亞手裡，另一片努力向林暖遞去。
同一時間，言靈出口——
“‘小冥同學，這些垃圾該如何處理好呢？’‘如果是我話，我會使用‘愛卡莉童話集’裡第七篇內容。’‘原來如此，我懂你意思了。’”
“提問：小冥打算如何處理這些垃圾？
A.用透明護盾將垃圾打包，並使之沉入地底。
B.用透明護盾將垃圾打包，並原地焚毀。
C.用透明護盾將垃圾打包，並原地煉成黃金……”
“襯衫價格是九鎊十五便士，所以你選擇選項是——A！”
言靈出口，規則生效，幾乎就在同時，蘇涼終於將那片垃圾袋塞進了林暖鞋子裡。
……沒辦法，林暖蹦得太高了，又被她言靈定了身。她隻能選擇塞那裡了。
下一秒，和奈亞泡泡截然不同護盾將三人各自籠罩，旋即便是一陣不容反抗下墜感——圓圓泡泡變成了再沉不過金屬球，無視了所有藤蔓拉扯，堅決地沉進了地底。
強烈撞擊感傳來，蘇涼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下墜感才終於消失。
縮在泡泡護盾裡蘇涼緩緩睜開眼睛。
目之所及，是一片巨大而空曠地下室——果然，就和她猜一樣。
這棟建築物下麵，還有空間。
而繁噬，顯然不太樂意待在這裡——頭頂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繁噬根須。按照卡麗說法，它應該更樂意往上麵長。
天花板被自己砸出了一個大洞。一些綠色藤蔓正從洞口探頭探腦，注意到蘇涼蘇醒，立刻試探著向下伸了過來。
蘇涼沒好氣地嘖了一聲，翻出真題集，連九鎊十五便士都懶得用，隨便找句聽力題給它們定了個身，跟著便趕緊踩著泡泡護盾離開了。
她自己製造護盾很薄，這時候已經破得連沫都沒得了。奈亞泡泡護盾卻是相當能打，依舊堅實。然而蘇涼自己沒法從這護盾裡出去，隻能像個倉鼠一樣，一路踩著泡泡球往前走。
林暖和奈亞都不知掉到哪兒去了。唯一跟著她，就隻有裝在垃圾袋裡卡麗腦袋。她像是還沒回過神來，大呼小叫。
“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你突然就下來了！我也下來了！你怎麼辦到？”
“言靈啊。”蘇涼覺得這草腦子好像越來越不好了。
卡麗卻是“啊”了一聲：“原來你剛才念那一大長串是言靈啊。”
蘇涼：“……不然你以為我念什麼？經嗎？”
“我以為你嚇傻了，在胡言亂語。”卡麗誠實道。
蘇涼：“……”
懶得理她，她繼續踩著泡泡球往外走。廢了老鼻子勁，總算是成功挪出了那個房間。
房間外麵，是寬闊走道，比卡麗之前帶他們走地道還要寬敞許多。隻是看著還沒有完全竣工，不少地方尚未糊上水泥，露出暗沉泥土。
蘇涼站在原地，側耳傾聽一會兒，果斷滾向了左邊。
卡麗還在那兒做好奇寶寶，一邊透過袋子東張西望，一邊道：“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地下室？話說你們乾嘛要往下麵跑？有那能力直接打出去不好嗎？”
“繁噬那麼大一株，還有那些人形怪，直接打，得打多久？”蘇涼沒好氣道，“要是能從地下離開，倒是能省不少事。”
這還是卡麗地道給她靈感——既然植物都不高興待在地下，那他們從地下走，不就省事了？
至於地下室問題……這其實就是在賭了。蘇涼琢磨著，這麼大設施，不至於連個地下空間都沒有……
還好，她又賭對了。
然而，現在問題是，她兩個同伴呢？
蘇涼踩著泡泡球，艱難地往前走，時不時小聲呼喚兩句，總算是在走道中間捕捉到了奈亞健碩身影——同一個房間沉下垃圾，居然會彼此隔得這麼遠，這她也是沒想到。
奈亞顯然也正在找他們，見到蘇涼，歡呼一聲，趕緊上前來把她護盾給解開了。
蘇涼道了聲謝，舒展了一下肩頸，左右望了一圈，不由又蹙起了眉。
“就你一人？林暖在哪兒？”
“我不清楚。我醒來就沒看到他。”奈亞搖頭。被裝在袋子卡麗立刻叫了起來：“必須把他找回來！另一枚種子還在他身上呢！”
“那還好。我們可以用遣詩羅蘭去找。”蘇涼說著，將自己小心藏起方盒子拿了出來。
蓋子一打開，首先看到就是兩片遮在植物頭頂葉子——這傻小個仿佛知道自己惹了大禍一般，正努力蜷縮著身體，還把葉子架在頭頂上，好像這樣蘇涼就看不到它了。
蘇涼微微撇嘴，沒好氣地在它葉片上彈了一下，低聲道：“你姐妹在哪兒？快點找它，找到了請你吃大餐。”
小苗苗輕輕抖了抖葉子，這才緩緩將遮在頭頂葉子撤了下來，旋即便像之前一樣，開始左右轉動。
然而它轉了好一會兒，卻始終無法確定下方向。原地懵了幾秒，它忽然往下一縮，不肯動彈了。
蘇涼：“……？”
“喂？喂！”她忍不住又戳了它一下，“你行不行啊姐妹？”
“估計是找不到吧。”卡麗貼著透明袋子內壁，分析道，“可能距離太遠。這裡又都是繁噬氣息。乾擾性太強了。”
蘇涼：“……”
她低頭看向用葉子抱緊自己遣詩羅蘭，遺憾地搖了搖頭：“真可惜，你沒有大餐了。”
她本來還打算對著這苗苗背《愛蓮說》。
“……”遣詩羅蘭顫了一下，突然伸出片葉子，攀住盒蓋，向下一個扒拉，啪地把盒蓋給蓋上了。
好嘛，這回徹底自閉。
“什麼人呐。”卡麗都看不下去了，“她還是個孩子，你怎麼可以對她說這麼殘忍話。”
“你真知道什麼叫殘忍嗎？”蘇涼冷冷地說著，拍了拍自己裝著汁液瓶子口袋。
卡麗隔著袋子抖了一下，乖乖閉上了嘴。
既然遣詩羅蘭派不上用場，那隻能另尋他法了。蘇涼抬眸看向一旁奈亞，無奈攤手。
“我知道你不太想公開那句言靈，但現在情況緊急。你確定還要繼續隱瞞嗎？”
毫無疑問，她指正是那句奈亞可以用來尋找林暖，卻始終不肯讓她知道言靈。
奈亞臉上劃過一絲為難：“現在……大概是可以用，不過蘇涼，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蘇涼：“？”
“你那邊觀眾現在應該很多。”奈亞直言不諱，又湊近蘇涼，壓低了聲音，“這事對林暖來說可能有點丟臉。我覺得他不會高興讓那麼多人知道這事……”
蘇涼：“……”
“知道了又能怎樣？社死嗎？”她有時候真是不懂他們某些莫名其妙堅持，再丟臉能丟到哪兒去？丟得過暖霸天這個名字嗎？
重點是——“在這種環境下還要和同伴拉開距離，你腦子裡是也長草了嗎？”
“先說清楚。我什麼都沒乾。”袋子裡卡麗悠悠補上一句，“如果他真有了話，那孩子絕對不是我。”
蘇涼：“……”閉嘴，謝謝。
奈亞還有些糾結：“可我怕他打我……”
“給我念。”蘇涼眯起了眼，“他要打你我頂著。”
“……這可你說。”聽她這麼說，奈亞這才似完全放下心來，“你到時候可不能不管我。”
說完，他深吸口氣，轉頭在口袋裡掏摸起來。
然後，迎著蘇涼詫異目光，他掏出了一根透著熒光軟棒。
“呃……”作為外來人口，蘇涼一時還不太認識這東西，“請問這個是……”
“逗貓棒。”奈亞嚴肅地說著，用力清了清嗓子。
又過兩秒，便聽他粗獷渾厚聲音在空曠地下響起——
“小貓貓，喵喵喵，軟乎乎，像糖糕。小貓貓，喵來到，不聽話，往外跑。爬上樹，下不來，急得隻能喵喵叫……小貓貓，喵喵喵，不要慌，不要叫，媽媽過來將你抱……”
一旁蘇涼：“……”
好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奈亞可能沒說錯。
……這好像是比暖霸天還要丟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