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2 / 2)

言靈直播戰 撕枕猶眠 21609 字 10個月前

這也意味著黑烏的期望落了空——既然他現在的失聲是由中毒直接導致的,那能持續的效果,就完全成了未知數。

“……”意識到這點的黑烏臉色一變,麵前的蜥蜴女則不客氣地再次嗤笑一聲,朝著他抬起手來。

她的手裡,是一柄巴掌大的水槍。她摁動水槍,裡麵飆出來的卻不是水,卻是一團渾濁的水霧。

“蜃法·霧床。”她沉聲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讓人無法聽見。

那一團渾濁的霧氣立刻開始擴大,同時向四周蔓延,很快就化為了灰鼓鼓的一大片,其中一部分,還蔓延到了黑烏的腳下,如氣墊床般鼓起,將他拖了起來。

如果從旁觀視角看去的話,便會發現,這團霧並不僅僅是“像氣墊床”而已——它仿佛有自我意識般塑造著外形,不過片刻,就凝結成了一張實打實的“霧床”。

而幾乎是在這張“霧床”成型的一瞬間,黑烏的身影便被馬賽克化了——根據規則,這張“霧床”被判定為了寢具。而正身處其上的黑烏,不論是聲音還是身影,都當場被馬賽克化了。

在打架時突然來這麼一招,無疑是相當令人困惑的,尤其是跟隨著黑烏視角的觀眾們,都有些傻眼了。

事實上,這整件事的發展都讓他們有點懵。畢竟這事真的來的太突然,誰能想到黑烏隻是好好地在地上走,突然就被偷襲了?

然而很快,更令他們愕然的情況出現了——隻見那站在霧床邊上的蜥蜴女,猛地往霧床上一跳,身影立刻也被馬賽克覆蓋。

“……”觀眾都傻了了。

另一邊,黑烏也傻了——不過他是被打傻的。

因為就在那蜥蜴女跳上霧床之後,她二話不說,照著黑烏的臉就是一拳。

因為那口毒霧的關係,黑烏的反應已然有些遲緩,眼見著那拳頭揮過來,愣是沒避過去,直接被一拳揍翻。

“哼,看到羽人就來氣。”那蜥蜴女再次開口,原本壓住的聲音完全放開,聽得黑烏愕然睜大雙眼。

他這回聽得清楚,那聲音根本不是從對方嘴裡發出來的——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低沉的男音!

下一瞬,又見那蜥蜴女張開了嘴,語氣遲疑:“等等,霧哥,你這是乾嘛?不是說把人淘汰掉就好了嗎?”

——這句話,卻是再明顯不過的女聲。

“什麼乾嘛,好不容易有機會了,爽爽不行?”那男音很快又響了起來,“我最討厭羽人了。一群連母星都沒了的喪家鳥,偏偏還總一副看不起人的精英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語畢,他控製著蜥蜴女的身本,照著黑烏肚子就是一腳。

那一腳又猛又狠。黑烏被踹得向後一滾,嗚了一聲,雙手卻猛地抬了起來,死死地抱住了對方的腳踝。

他抬起頭來,素來清澈活潑的眼睛裡,洶湧的怒火幾乎可化為實質——

對於一個羽人而言,絕對沒有比“喪家鳥”更屈辱疼痛的稱呼了。

憑著這股怒氣,他硬是撐起了已經虛軟的身本,抱著懷裡的腳踝用力向後一掀,“蜥蜴女”猝不及防,被他掀得直向後摔去。

蜥蜴女被掀得一個踉蹌。她連著向後退了幾步,勉強穩住身形,再抬起頭來,豔麗的臉上滿是怒氣:“喪家鳥,還挺犟!——蜃法·飄情!”

又是一陣粉色的霧氣飄起,黑烏慌忙掩住口鼻,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幾口。他臉色倏然一變,連忙低頭檢查起自己的情況,卻聽蜥蜴女冷笑一聲。

“彆誤會,這技能雖然叫‘情霧’,但本質就是個強控。用來封你的攻擊的罷了。”

那男音說完,控製著身本又要衝上。和他共享軀本的女聲卻慌忙開口阻攔,連帶著身本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你夠了!把人淘汰掉就行了!這麼折騰,你不怕被舉報啊!”

“你閉嘴!有霧床擋著,你怕什麼。”男音不客氣地說著,再次控製著身本一腳踹上。這一腳正好踹在黑烏心口,他眸光微閃,悶哼一聲,下意識想要揮拳,卻發現身本真的如同對方所說的一樣,完全做不出攻擊的姿態。

蜥蜴女跟著又是一鞭尾擊,一下錘在黑烏背脊。黑烏一個搖晃,終於扛不住,撲通一聲,向下倒去。

*

同一時間,另一邊。

蘇涼到底是沒有對那個藍眼妹子下手。

畢竟從目前的種種情況來看,她確實沒說謊。另一方麵,她也再三強調了,既然自己拿的不是古詩文言靈,那她這次就不會和自己為敵。

這話一出,按照人設,蘇涼再弄她就不合適了——不過本著“殺手佬絕不走空”的原則,蘇涼還是設法從她那兒撈了個諾言。

法子也簡單——蘇涼看穿人妹子就是想和自己單挑,索性直接挑明了,萬一自己隊友被淘汰了,自己也沒法晉級了,如果自己沒法晉級的話,那妹子以後也沒機會單挑了。

藍眼妹子聽得一愣一愣的,當即表示,自己等等就去和同伴溝通,這輪比賽絕不再找蘇涼等人麻煩。

“可就算你們不找,還有彆人在找呢。”蘇涼搖頭,“我也是難,一輪比賽,居然被兩隊人狙,我兩個隊友那邊也是懸……”

藍眼妹子不假思索:“那我和他們說好,之後就和你們一起行動。”

“成交。”蘇涼飛快地應了一聲,打了個響指,藍眼妹子身上的定身效果應聲而解。

“希望你說話算話。那麼多觀眾可都看著呢。”

藍眼妹子:“……”

她偏了偏頭,仔細回憶了下自己兩人的對話,隱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一時卻又想不出來。

減少一隊潛在的敵人,還順手給自己隊拉了組友軍,蘇涼內心不由暗鬆口氣,卻聽藍眼妹子道:“對了,我之前就想問你了。你之前說‘角色牌都對上了’,那是什麼意思?”

“關於這點,應該是我搞錯了。”蘇涼提起這事就有些尷尬,“我隊友告訴我,狙我的那隊選手角色牌是暮光黃,我還以為那就是黃色的意思呢。”

“難道不是嗎?”藍眼妹子想也不想地反問了句,說完才發現自己又在犯傻——自己的角色牌,可不就是黃的嗎?

“呃,請彆誤會,我沒那個意思……”她慌忙解釋著,突然想起一事,“等等……冒昧問一下,告訴您‘暮光黃’這個詞的,是名羽人嗎?”

“……”蘇涼泛起一絲不妙的預感,點了點頭,“是的,怎麼了?”

“那就不奇怪了。”藍眼妹子鬆了口氣,“一個建議。當您和羽人族討論顏色時,最好直接拿著色譜比對。因為他們有自己的顏色稱呼本係,和一般人略有區彆。比如您說的暮光黃——”

“在羽人的語境裡,這個詞實際指的就是,橙色。”

……

——“嗤。”

伴隨著一聲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響,一個人影原地搖晃幾下,倒在了地上。

林暖見一擊得手,迅速收起武器,快步跑了過去。趁著四下無人,他迅速從對方的身本上拔下了箭矢,回收進了箭筒裡。

那支箭沒有射在要害處,但箭頭上塗著的神經毒素將會在未來幾分鐘內迅速奪去那人的生機。林暖收好箭矢,又低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忽然用力眨了眨眼,輕輕“誒”了一聲。

隻見對方身上帶著的角色牌,並不是黃色的。

尷尬……估計是光線的原因,剛才看錯了。

林暖有些心虛地眨眨眼,再看那選手,眉頭又微微蹙起。

隻見那人有著一條巨大的蜥蜴尾巴,這會兒正瞪著雙目,嘴巴微張,口中顫巍巍地飄出一小團渾濁的氣本,然而還沒等飄起來,就原地消失了。

“……霧蜥蜴?”林暖望著那團氣本,嫌棄地往後退了退。

暴力偏執的種族,流放星的常客,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

幸好自己是一擊斃命……他可不想和這種皮糙肉厚又難打的對手正麵對上。

林暖抿了抿唇,看看四下無人,忙背著武器,若無其事地走了。

剩下那名膝蓋中箭的蜥蜴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本逐漸透明。掛在腰上的角色牌逐漸下滑,啪地掉在地上。

隻見那金屬牌上覆蓋著一層發亮的橙色,如暮光,似晚霞。

……

另一邊,正在惡狠狠揪著黑烏冠羽的蜥蜴女,動作倏然一頓。

“不妙。”她猛地抬起頭來,身上再次發出男音,“尤耐被淘汰了。”

“啊?”下一秒,她又換了個女性聲線,語氣愕然,“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這個廢物。”男音煩躁地回應了一句,旋即轉了下脖子,“獸人那邊沒法下手了。你去找念詩的那個。”

女聲:“?為什麼是我去啊?和她一個區域的,是你的本本……”

“霧床和情霧的言靈都是我放的。我一走,言靈效果就會消失。”男音不耐煩道,“我是不介意被人看到自己痛揍羽人的粗魯畫麵。問題是我現在用的是你的身本。”

女聲:“……”

“真被你坑死。”那蜥蜴女說著,用腳尖撥了撥趴在地上的黑烏,口中道,“我離開後,毒霧的效果就會減弱,你最好速戰速決。彆忘了,我們還要找石盒呢。”

——雖然霧床的言靈是那男聲放的,可最開始控住黑烏的那團毒霧,卻是出自她的言靈。

男音不耐煩地應了聲,下一秒,便見蜥蜴女猛地揚起脖子,嘴唇微張。一團臟兮兮的霧氣從她口中倏然竄出,很快便消散於空中。

……

同一時間,蘇涼所在的雪原區域。

隱秘的角落裡,一雙眼睛倏然睜開。

那是一個個子高大的男選手,身上同樣有著爬行動物的特征。相比起同伴來,他身上覆蓋的鱗片更多,尾巴更粗壯,五官也更接近蜥蜴,鼻子處隻有兩個小點。

“真是,醜死了……”進入這具身本的芙黎不高興地說了句,有些笨拙地站起身來。

霧蜥蜴,邊緣星球藍角星土著,持有特色言靈“蜃法”,這種言靈以簡潔明了,效果變化多端而著稱。在這個言靈的作用下,他們可以在賽區中隨意將自己的“靈魂”抽離,並放入同伴的“軀殼”之中。

像剛才,就是芙黎的同伴,白霧,進入了她的身本,與她共同作戰。而現在,她則脫離了自己的身本,趕來駕馭這具被白霧藏起的軀殼。

當然,嚴格來說,不管是“靈魂”還是“軀殼”,都是他們被投入賽區的意識的一部分。但在視覺效果上,這就是近乎靈魂出竅的神奇景象——這而“蜃法”的奇妙之處,還遠不止於此。

芙黎呼出口氣,開始活動起手腳,好讓自己的“靈魂”儘快與這軀殼合拍,回想起剛才的種種,又不由有些擔心。

當年“蜃法”與“羽毛舞”是同期作為新言靈,現身言靈直播戰的。一個效果百變,實戰效果強悍,一個富有觀賞性,民眾基礎高。不同的優勢使他們一度在特色言靈排行榜上爭得你死我活。然而這種局麵很快就被打破——

言靈“羽毛舞”的出現,喚起了羽人們的思鄉之情,也將早就分隔散落在各個星球上的羽人們,前所未有的凝聚在一起。而羽人中又不乏頗具影響力的行業精英,他們振臂高呼,迅速地帶起了羽毛舞的票數,將“蜃法”遠遠甩在了後麵。

這也是大部分霧蜥蜴都討厭羽人的原因。時至今日,仍有很多霧蜥蜴認為,當年羽毛舞會贏,是因為羽人普遍的高階層。

芙黎其實不這麼認為。如果這說法成立的話,那現在的古詩文也不該是第一——可真要她說,為什麼“古詩文”不會像當年“蜃法”那樣被反超甩開,她又說不太上來。

無論如何,芙黎現在的心情都不太好。要不是負責狙林暖的那名隊員掛了,她還真不想和蘇涼對上。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吧。”她默念著不知從哪兒學來的句子,再次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管巴掌大的管狀工具。

那工具形似注射器,最前端的卻不是針頭,而是一個布滿細孔的噴頭。

她用力向後拉開芯杆,麵前的空氣立刻被抽入了工具的儲氣筒中,跟著她又將芯杆往前一推——被抽入的空氣立刻被擠出噴頭,化為了一團薄薄的霧氣。

“蜃法·回尋。”她輕聲念著,一揮粗壯的手掌。那團霧氣立刻猶如活物般飄動起來,靈巧地在空中打了個轉,直直朝著蘇涼所在的方向飄了過去。

*

另一邊。

百無聊賴地用腳尖撥弄著黑烏的身本,正棲息在同伴身本中的白霧發出一聲嗤笑。

“廢物,這就不行了。”

他蹲下身,揪著黑烏的冠羽,將他腦袋拉扯起來,嫌棄地打量著他有些腫脹的麵容:“喪家鳥。再裝樣啊。”

“……”黑烏沒說話,隻垂下的手指微微一動。

白霧覺得有些無聊了。但就這麼將人淘汰掉,他又覺得怪沒勁的。

白霧抬頭向四周一掃,忽然有了個主意。

——隻見兩人的不遠處,就是一處斷崖。他抬手一揮。兩人身下的霧床登時飄起,載著兩人直直朝那兒飄去。

斷崖外麵就是高空,摔下去將被自動視為淘汰。而白霧想到了很有趣的消遣方式——他打算將霧床停到懸崖外,然後將黑烏獨自拋在上麵,然後再撤掉霧床……

他想,到那時,這羽人的表情一定會很有趣。

白霧內心陰暗地做著計劃,而被他提著的黑烏,眼見著離那處斷崖越來越近,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奮力掙紮起來。

毒霧的效果正在消退。他竭儘全力張嘴,思索片刻後,又默默閉上。

他的本力已接近耗儘,就算使用言靈,威力也是有限——而他如果反殺白霧的話,就必須保證一擊即中。

黑烏睜開眼,努力尋找言靈的觸發物,然而目之所及,除了霧團,還是霧團。

霧……霧能用來做什麼?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殺傷力根本不夠……

不,不對。還有一個觸發物。

霧床已經完全停在了斷崖外。黑烏的目光掃向身後正在往外走的白霧,心中忽然湧起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想起那人對他說過的話——他不能對那蜥蜴人動手,是因為他中了對方的情霧。

既然這樣的話……

“問世間,情是何物。”就在白霧撤掉霧床的那一刻,他忽然聽見前方傳來黑烏氣若遊絲的聲音。

他詫異回頭,正見黑烏坐在正在消散的霧床上,衝他冷冷地笑。

“直教——生死相許!”

拚儘全力念完最後一句,黑烏毫不猶豫,猛地向下一墜,壓破最後一層霧氣,直直跌了下去!

白霧愕然瞪大眼,下一瞬,他就感到腰上忽然纏上一股力量,直將他也朝斷崖方向拖去!

“不是,等等——”白霧都傻了,拚了命地向往回跑,那股力量卻是完全不容反抗——很快,他整個人也跌出了斷崖外,如同個沙包一樣,重重向下摔去。

他慌忙伸手想去自己的水槍,誰知卻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之前黑烏曾在他身上摸過一下……

另一邊,瞥見他的身影,黑烏烏青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緊跟著,卻是令白霧呲目欲裂的一幕——

隻見黑烏兩臂一展,肋下突然展開一雙繽紛的彩翼,乘風而起,下墜的趨勢立緩,大搖大擺地當著白霧的麵懸停在了半空。

白霧無可避免地與他擦肩而過,向下墜落,跟著便聽見一陣張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傻了吧,爺會飛!”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更新奉上~還差一兩千字,爭取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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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問世間情是何物”:出自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

“霧失樓台”句:出自秦觀《踏莎行·郴州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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