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薑煜從馬車上下來,急忙迎上去,“薑大人,你可算回來了。整理文書的任務繁重,還要多多勞煩薑大人費心。”
薑煜聽出其中的勸誡意味,也不介意,笑道,“已經完成小半,主簿無須操心。”
老主簿大概不信薑煜一天的時間就將積壓的文書整理小半,執意勸道,“薑大人,十日之內完成為好,因為之後還有其他的事務須由大人親手操辦。”
薑煜微微一笑,轉身將寧姒扶下來,“到了,阿煜哥哥帶你瞧瞧府衙。”
老主簿見馬車上下來一位容貌妍麗的少女,氣得直吹胡子,“這、這”
寧姒欠身朝老主簿施禮,“主簿大人放心,我與表哥都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話音剛落,常雲兮從馬車上跳下來,笑嘻嘻地接話,“是啊是啊。”
那老主簿本來聽見寧姒的和聲細語心下稍寬,轉瞬卻見著了這位巴川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驚得仰倒。
薑煜一把扶穩他,“主簿不必驚慌,常小郎有分寸的。”
老主簿忍了又忍,終究一甩袖,“罷了,你們儘情玩耍吧”
薑煜看著老主簿的背影,笑著調侃,“常小郎,你這風評有些厲害啊”
常雲兮擺擺手,“以訛傳訛,不足為憑”。
幾人往府衙裡走去。
寧姒想起方才老主簿的話,笑說,“薑大人,方才主簿說你要整理什麼文書”
薑煜配合她答,“不瞞寧姑娘,不過是積壓半年的文書,按吏戶禮兵刑工分類,熟悉縣衙現有的捕快衙役獄卒以及三河縣的住民罷了。寧姑娘不必憂心。”
“聽上去甚是繁雜,薑大人並非三頭六臂,可需要小女子援助一二”
薑煜忍笑,“寧姑娘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唯有”
寧姒連忙止住他,“不要你以身相許”
薑煜眼神清澈地看她,“唯有下輩子給姑娘做牛做馬,這輩子便算了。”
“”寧姒又氣又尷尬,“阿煜哥哥,你變壞了”推了薑煜一把,隨即悶頭往裡走。
薑煜笑著跟上去。
而常雲兮則捂著腮,“嘶,我牙酸。”
午後,寧姒麵前是一摞文書。
薑煜將最簡單的任務分給她,隨後兩人在花廳中各自專心整理。
常雲兮則將寧姒的丫鬟茶蕊拉了出去,一口一個“茶蕊姐姐陪我玩”。他生得俊俏,笑容帶甜,撒起嬌來少有人能受得住。
如此,隻留了寧姒薑煜二人在屋內。
光陰在靜謐中悄悄流淌。
薑煜起先還留意著寧姒,後來卻潛下心來翻閱文書,一本又一本,直到左手邊這一摞書全部整理完畢。
抬頭看寧姒,她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乖巧地趴在桌案上,雙腿由規矩的跪坐變作並腿斜坐。午後的陽光灑在她麵上,幾乎能瞧見一層細細的絨毛。
薑煜看了一會兒,唇角悄悄勾起。
餘光瞥見她的披風正整齊地疊放在案上,於是起身,放輕了腳步走到她身邊,拿起披風,抖開後披在她背上。
隨即在她身邊坐下。
胳膊肘抵在桌案上,薑煜撐著下巴,目光專注地看她。
寧姒的眼睛黑得純粹,總給人一種乾淨稚嫩之感,如今閉上了眼,長睫覆下,倒更能讓人感受到她作為女子的美麗來。
薑煜忽地想起幾年前的事。那時寧姒以為他睡著,便伸手去碰觸他的睫毛。
等薑煜反應過來時,他的手指已經觸到了寧姒的眼睫。
濃密而韌長,小刷子一樣輕輕撓著他的指腹。
彆說,是挺有趣的。
薑煜目光下移,見寧姒的雙唇微微撅起,唇珠泛著柔亮的光澤。
不能。
薑煜生硬地移開目光。
就算沒有旁人,就算寧姒睡著,就算寧姒喜歡他,薑煜也無法觸碰她的唇。
不過她睡得可真沉啊,呼吸綿長有序,作弄她的睫毛也沒有一點醒來的意思。
薑煜擔心她這一覺睡醒,手臂酸麻難受,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將她枕著的手臂移開,隨即將自己的手臂伸過去。
再放下寧姒的腦袋,順勢輕輕撫了撫。
這是薑煜頭一回體會到心頭柔軟的感受。
他覺得寧姒就像一張柔軟卻綿密的網,看上去最是無害,卻少有人能在她的攻勢下頑強抵抗。
而他向來冷心冷肺,卻像是被這張網纏住,逐漸融化,直到他打開心扉。
日頭西斜。
寧姒從小憩中轉醒。
半眯著眼,伸手捏了捏下巴底下的胳膊,寧姒發現自己毫無知覺。
大概是壓得麻了。
寧姒捏了又捏,幫著手臂活血。
好一會兒才發現不對勁。她的手臂何時這麼硬邦邦的了
寧姒轉過頭來一瞧,薑煜的頭也擱在這條手臂上,闔著眼,睡著了。
“阿煜哥哥”寧姒用氣音小聲喚。
薑煜本是跟著睡著了的,被寧姒捏了好多下手臂,生生給捏醒了。
本想出聲應她,不知怎的卻改了主意。
薑煜想知道,見他睡著,寧姒會做些什麼。
是玩他的睫毛,亦或是悄悄印上一個吻
薑煜暗暗期盼著。
有些事他做來不太合適,由寧姒去做卻恰到好處。
他裝作不知就是,他們之間也不至於尷尬。
半晌,薑煜下巴處一涼,隨即嘴唇上方又是一涼。
是涼滑柔軟的觸感。
卻帶著一股墨香。
“姒兒妹妹調皮。”薑煜眼還未睜開,先出了聲,將寧姒嚇了一跳。
寧姒手執毛筆,嘿嘿一笑。
“阿煜哥哥,你長出八字胡和山羊胡的模樣也俊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