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1014 字 10個月前

肖鑫和秦勇在外漂泊多年,再苦再累再凶險的時候也是有的,多少次命懸一線,可不都是自己咬牙硬挨過來的麼?如今聽了這話心中亦是熱乎乎的,當即應下。

郭先生凝神想了片刻,忽道:“臨彆在即,我也沒什麼好送的,說起來,你二人是否尚且無字?”

按照規矩,男子二十歲、女子十五歲便算成人了,不便直呼其名,一般都會由長輩或是德高望重者幫忙起一表字,以示鄭重。

不過規矩是規矩,能得了表字的畢竟是少數人,絕大多數底層勞動人民彆說表字了,連名兒都沒有的多得是呢!

肖鑫和秦勇對視一眼,都搖頭,“沒有。”

“既如此,老夫便贈你二人表字,如何?”郭先生素喜他二人為人,平日也沒少了指點,這會兒也覺得他們實在該有個字號的,不然當真可惜了滿身的英雄氣概。

那兩人一聽,登時喜上眉梢,忙不迭行了大禮,“如此甚好!有勞先生!”

他們都沒怎麼讀過書,家裡人能給起這個名字就不容易,又哪兒來的餘力起什麼表字!

這郭先生乃是當過大官的正經讀書人,他老人家肯為自己取字,那是多少輩子修來的福分,哪兒有什麼不好的!

郭先生滿意的點點頭,略一沉吟,便道:“勇者,心也,氣也,信也,為友人所托千裡獨行,一諾千金,發而揚之。鑫者,三金合之,天下之至剛至猛,可一味勇武也非好事,須得謹慎行之……”

他看向肖鑫,“謹行,”又看向秦勇,“揚之。”

表字一般跳不出兩個規則,要麼是跟名同意,要麼是相反或是規勸的話,郭先生取這兩個字,前者是見肖鑫行為過於乖張,興頭上來了不知收斂,怕來日在這上頭吃虧,故而借機規勸;而秦勇年紀輕輕卻重誠守諾,不過有點兒太過真摯且死心眼兒,郭先生就希望他能在繼續發揚優良品行的同時,讓自己的個性稍微張揚一點。

兩個人都算是心思靈活的,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當下鄭重拜謝。

等他們說完了,展鴒才湊上去問道:“先生,您來了這麼久了,還沒替我跟席桐起個呢!”

雖說這倆人是分彆在即,可這事兒好歹也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吧?沒道理人家都美滋滋到手了,他們連個影兒都沒瞧見呀。

誰知郭先生就哼了聲,沒好氣道:“且等著吧!”

這兩個小子分明這樣年輕,說話做事卻老愛老氣橫秋的,又……又不許他吃酒!

等著,就等著!

先送走了郭凝一家子,又送走了肖鑫和秦勇兩個人,原本熱鬨非凡的客棧瞬間冷清的狠了。大人尚且有些失落,更何況孩子?展鶴連著好幾天都接受不了現實,經常在無意中喊出諸如“秦哥哥你叫我吹哨子”之類的話,回過神來越發黯然神傷,被展鴒勸了許久才回轉過來。

好在到了二月份,終於有了頭一個好消息:張同知調查的藺秀才的事兒初步有了結果!

那藺秀才果然不是初犯!

他本就不是沂源府人,早年是在外地中的秀才,又去不少地方遊學,這才輾轉到了黃泉州。

既然不是在黃泉州初犯,那麼張同知就不必承擔主要責任,隻要後期操作的好,烏紗帽就算保住了!

“聽說當年他與一家油鋪的小姐相戀,二人私定終身,非卿不娶、非他不嫁,奈何那小姐的父親一心用女兒攀龍附鳳,意欲將她許配給本地另一個讀書人。那讀書人的書讀的未必多麼好,隻是乃家中長子,名下許多產業……因藺秀才和那小姐意誌堅定,他便上門求親,被羞辱一番也不改初衷。那姑娘的父親也怕給人說嘴,與他約定隻要能考中秀才功名便應了這門親事。”

展鴒和席桐點頭。早在聽幾名受害人說起藺秀才五花八門卻始終差不多一個主題的身世後,他們就猜到那人必定有過一段結局十分慘烈的戀情,如今聽了這個也不過是意料之內罷了。

隻是又不免好奇,“如今他早已是秀才,那為何親事沒成?”

沒道理啊!

張同知也長長的歎了口氣,十二分的唏噓,“那女子的父親著實糊塗,一心想要借助另一人的家業扶持自家,生怕藺秀才正中了,竟暗中聯合人做戲去騙他,說替他作保。結果藺秀才一直到了進考場那日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拿在手中的擔保文書竟是假的!沒有人擔保,他自然是考不成試的,更何況功名?心上人的父親以此為由應了另一門親事。”

展鴒和席桐大驚,“這也忒無恥!”

就算是競爭,你也好歹弄個公平競爭啊,這麼乾不成啊!願賭服輸,這人也忒不要臉了。

“這還不算什麼,”張同知歎道,“若他不無恥,也不會有後頭的事了。藺秀才又羞又氣,當下就病倒了,而等他好了之後再去,卻被人打了出來……原來那女子竟萬分癡心,眼見著嫁情郎無望之後,也不願草草一生,竟於被送上花轎的前一夜一根繩子吊死了!”

原來竟是這樣!

展鴒和席桐心下極為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了解事情原委之後,再看藺秀才如今的所作所為,便什麼都明白了。

良久,席桐歎道:“他終於是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一類人。”

想必,藺秀才也曾對欺騙自己的人深惡痛絕,恨不得將其食肉寢皮。可漸漸地,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模糊了他的神誌,終於叫他從受害者轉變為加害者,也開始用同樣的方法叫彆人飽嘗痛苦和絕望……

可憐嗎?確實可憐。

可恨嗎?的確可恨!

分明該是冤有頭債有主的,可藺秀才卻不分青紅皂白,牽連無數無辜之人!

展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他沒報複那女子的父親嗎?”

“哪裡沒!”張同知感慨萬千道,“得知心上人死後,藺秀才幾乎沒瘋了,天天去她家門口哭泣,大半年裡幾乎什麼都沒乾。次年那姑娘生辰時,又神叨叨的請人紮了紙做的花轎、新娘,青天白日的在那姑娘家門口舉行冥婚!”

展鴒和席桐大驚,這也是挺絕的!

這是打擊過度瘋狂了。

“那姑娘的爹娘又羞又氣,也病倒了,又要告官。隻是當地縣令本就頗為欣賞藺秀才的才華,前番還重重責罰了那個欺騙藺秀才的人。若非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那姑娘的爹做的,這會兒隻怕那胖子都家破人亡了,還談什麼借助他人東山再起?且而且也沒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故而隻是警告一番,來年又親自替他作保,果然中了秀才。當時好些知道他跟那姑娘的事兒的百姓還感慨,可惜了一對佳偶!

說來也是可惜,其實藺秀才本是中了舉人的,結果放榜當日那姑娘的爹實在忍無可忍,與他當街廝打,結果反而被打傷……事情鬨得太大,當地官員雖可憐藺秀才,到底不好再坐視不理,便將他的舉人從名錄上劃去。按理說,雖然此次作廢了,可官府並沒限製他日後再考,按照藺秀才的才華,再中也非難事,那打那之後,他就好像徹底絕了念頭,再也沒下過考場……”

“哀莫大於心死,”展鴒感慨道,“或許他發奮讀書便是為了那姑娘,如今人都沒了,便是他權傾一時,又給誰看呢?”

心如死灰,說的就是藺秀才吧?

隻是世上有許多傷心人,大家被傷心後做出的反應各有不同,有的選擇自我治療,有的選擇適當發泄,有的選擇傷害自己,而有的,卻選擇變本加厲傷害彆人。藺秀才無疑就是最後一種。

饒是有所預料,展鴒和席桐也沒想到事實真相竟然這般殘酷,一時都沉默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同知起身告辭,展鴒忙喊住他,“那藺秀才,會是個什麼結果?”

“如今還沒捉到,可饒是這麼著,眼前這些罪行也夠判他仗四十,流放八百裡了!”他自己瘋了固然可憐,那姑娘也是可悲可歎,但藺秀才鬨得這麼一出,可以說毀了多少家庭的美好未來,單純從這方麵看都有點兒輕了。

見他們問起藺秀才,張同知還嚇了一跳,忙壓低聲音道:“你們可彆想不開啊,他這事兒是犯了眾怒,誰也不可能包庇的。”

展鴒和席桐哭笑不得,“我們包庇他乾嘛啊!”

可憐歸可憐,世上本就有許多人被這個世界傷害過,可絕大部分的人依舊心地善良,並沒這麼極端的要去報複社會。

錯了就是錯了,哪怕你有天大的理由,哪怕可以被理解,但既然做錯了,就得勇敢的承擔責任。

你無辜,那些被騙的書生又何其無辜?若原諒了藺秀才,誰又來給這些受害人機會?

藺秀才的抓捕還在繼續,而經此一役,張同知對展鴒和席桐也有點兒信任了。

轉眼到了三月,兩人正準備下個月帶展鶴去藍家做客的事兒呢,忽然外頭來了一隊人馬,大聲唱道:“聖人有旨!”

眾人一驚,回神後早已撲倒在地,耳畔隻有來人回蕩的宣旨聲。

原來是之前褚清懷進上去的酒精已經實驗完畢,聖人和太後對這個結果都十分滿意,不僅口頭表揚,還給了極其豐厚的賞賜,更難得的是,聖人還親自手書幾個大字!

忠、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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