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1 / 2)

沈黛的聲音不大不小, 修士們耳聰目明,她的聲音剛好能讓周圍十丈以內的修士們聽得一清二楚。

純陵十三宗的弟子們先不提,其他上三千下三千宗門的修士, 認識沈黛的, 不認識沈黛的,都被沈黛這外表與言行的反差震撼了幾秒。

少女眉眼妍麗, 紅衣穠豔,不開口的時候,一路都有不少男修側目打量。

可一開口,清冽嗓音平淡卻帶著銳意,尾音落下的一刻,所有人都從她的話語裡覺出了幾分疏離的冷意。

場麵有一瞬間的凝滯。

“沈師妹恐怕還不知道。”

一旁上前來解釋的,是純陵十三宗清淨宮的大弟子桓武。

他雖是清淨宮的大弟子, 也是江臨淵的師兄,但修為不及他, 因此在宗門裡存在感不高, 沈黛隻見過他幾麵,與他並沒有什麼往來。

他或許也是知道純陵與沈黛的關係緊張,不願生事, 隻溫聲解釋:

“江師弟被押解回純陵之後,師祖與純陵眾位長老在紫府宮側峰設下地罡牢, 煉化了江師弟的一身混沌靈力, 心魔已除儘。”

“如若沈師妹心存疑慮,待今日入武庫隱界之後,看是否有靈器認可江師弟, 便知真假。”

不用入隱界。

純陵敢說得出這話, 敢讓江臨淵今日站在這裡, 一切不言自明。

江臨淵望著沈黛近乎帶著幾分敵意的眼神,斂去眼底的失落,平靜道:

“宋月桃裡通外敵,與魔族同流合汙,如今隻是罰她守著鎮魔窟,若當真嚴格處刑,她早就被九九天雷誅殺了。”

沈黛本無意為宋月桃開解,但眼看著江臨淵這樣一身凜然地指責旁人,忍不住道:

“她再是裡通外敵,再是幫伽嵐君做事,也是受人蒙蔽。

“可你的心魔是自己生的,道心是自己亂的,沒人用任何奸計算計你,現在你心魔除儘便又可以站在這裡了,那我倒是覺得,鎮魔窟的宋月桃若是誠心悔過,也未必不能重見天日。”

桓武聽了這話忍不住抬眸看了沈黛一眼。

這位沈師妹還真是語出驚人。

不過她不知道,自從之前出了溯回珠在純陵罵了一天一夜的事件之後,整個純陵上下,不管是以前與宋月桃交好的,還是與宋月桃不太熟悉的,都對這三個字諱莫如深。

彆說讓宋月桃重見天日,所有人都恨不得將這個名字埋在純陵的地底下,任何人都不得再提。

江臨淵亦是如此。

但他定定看了沈黛一會兒,卻開口:

“若是你真的這樣想,我會儘力幫你去辦。”

桓武聞言忍不住斜睨他一眼。

從前隻聽聞江臨淵似乎對這位前師妹有幾分情意,所以才在沈黛退出純陵之後還不依不饒想讓她回來。

但現在看來,哪裡是幾分情意這麼簡單,都能為了她想辦法把宋月桃弄出來了,說是情根深種也不算誇張。

然而江臨淵說完這話,一旁卻傳來謝無歧輕嗤一笑。

“現在再來演什麼一往情深,有點晚了吧,江臨淵。”謝無歧雖是笑著,但笑容卻十分挑釁,“我師妹說得委婉,你還真以為她是要你去救宋月桃嗎?”

“她的意思是,希望你也一樣被暗無天日地關在純陵十三宗,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讓她見到你一眼。”

江臨淵沒有言語,但雙眸卻如覆十二月的霜雪,冷得驚人。

這樣譏諷的語氣,這樣張揚不馴的作風。

江臨淵更不得不懷疑謝無歧與前世的歸墟君之間存在的聯係。

前世沈黛曾赴魔君的千宗宴,在千宗宴上死裡逃生之後,沈黛曾言她當時離歸墟君很近,兩人還近距離的過過招。

她之所以沒認出來,多半是因為她從沒有往謝無歧就是歸墟君的方麵想過。

可若是謝無歧戴上前世的玄鐵麵具站在她麵前——

她還會察覺不到嗎?

見江臨淵久久不言,隻用一雙暗沉沉的眼眸望著他,謝無歧雖覺得奇怪,但並不畏懼。

哪怕他如今修為高深,來明的,他與他也是勢均力敵,至於來暗的……

謝無歧轉過頭,故意問沈黛:

“師妹,你方才所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謝無歧這樣問,沈黛肯定是與他站在一邊的,她眼中敵意不加掩飾,認真點頭: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桓武原本隻是來打圓場,卻不想撞見江師弟甘做舔狗還被拒絕的一幕,頓時尷尬得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並且不隻江臨淵,很快陸少嬰也發現了沈黛的身影,遠遠地一路跑來與沈黛打招呼。

“師妹!你也來啦!”

陸少嬰看上去十分開心,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令。

“這是你那天落在純陵的玉令!師妹,你回純陵怎麼都不告訴我們一聲?你的洞府我日日都遣人去打掃,你若是想回來,隨時都可以住下,沒人會說你閒話……”

沈黛看著陸少嬰手中的玉令,滿臉奇怪:

“這玉令不是已經被我扔到垃圾堆裡了嗎?怎麼會在你這裡?”

陸少嬰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純陵玉令?垃圾堆?

周圍吃瓜的群眾豎起耳朵,聽得嘖嘖驚歎。

純陵玉令不僅是塊令牌,還是一件地階法器,哪怕是賣也能賣出上百靈石,竟被這位小師妹隨手和垃圾一起丟掉?

殺人誅心,閬風巔的這位小師妹果然是個狠人。

就連不遠處默默旁觀著這一切的宿檀也有幾分驚愕。

她對沈黛的印象其實有些複雜,既妒忌她是謝無歧的小師妹,得他頗多偏愛,但拋開這些,沈黛本人又實在沒有什麼讓人指摘之處,甚至還時常不經意散發出幾分好欺負的良善脾氣。

而在對純陵眾人的態度上,她又是出乎意料的不留情麵。

宿檀不喜歡膽怯懦弱的人,沈黛這般態度,倒還讓她有些刮目相看。

“垃圾還是要去垃圾該去的地方。”

謝無歧揚起一個極其嘲諷的笑意,輕飄飄道:

“那晚月黑風高,扔垃圾的時候好像一不小心砸中了誰的頭,陸仙君,你腦袋上的包,該不會是那個時候砸出來的吧?”

陸少嬰:……

原!來!是!他!

想到自己竟然還以為是沈黛回來了,陸少嬰又怒又惱,正欲大罵,恰在此時,不遠處海天一線的儘頭,眾位仙門巨擘以重霄君為首禦風而來,後麵緊跟著的就是今日的東道主宿危。

宿危從香氣繚繞的軟轎上起身走向宿檀,雌雄莫辯的漂亮麵龐上沒有一絲笑意。

宿檀不解道:

“你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宿危沒說話,腦海裡還是方才與方應許起衝突的一幕。

他與方應許自幼便是打打鬨鬨誰也不服誰,一言不合就拔劍是常事。

但這一次他正欲拔劍,明明是他的本名靈劍,劍卻像被死死焊在了劍鞘裡一樣,連一寸都拔不出來。

宿危低頭一瞧,是一片竹葉覆在了他的劍柄上。

一片竹葉!

區區一竹葉,便可令他用儘渾身解數也拔不出佩劍!

這樣深厚的修為,哪怕是如今當世第一的重霄君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宿危心中駭然,心中對蘭越的身份更加好奇。

隨後蘭越溫雅輕緩的嗓音響起:

“宿家借著靈器武庫的名聲,今日之勢和百年前也算不可同日而語,怎麼家主卻一代不如一代?宿危仙君,你的修為和你家先祖的修為比起來,差得可有點遠了。”

宿危拔劍的手臂青筋暴起,也未能撼動長劍一分,他咬著後槽牙道:

“宿危才疏學淺,不敢與先祖相提並論,卻不知尊駕是哪路前輩?既是前輩,與我一個小輩動手是否有失體麵?”

蘭越巍然不動,言笑晏晏:

“我小徒弟還不到十六歲,宿危仙君比她大十多歲,方才也照樣差點與她動手,我以為這就是你們宿家的體麵呢。”

修真界強者為尊,以蘭越的修為,真的與他動起手來教訓他,他也隻能受著。

重霄君恐怕也是擔心蘭越這樣護短的性格,鬨大了怕是不好收拾,於是又在其中轉圜一二,這才勉強揭過。

想到這裡,宿危抬眸看向不遠處的閬風巔師徒三人。

“有這樣一位師尊壓陣,也不怪有那樣桀驁不馴的徒弟了。”

宿檀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

宿危不鹹不淡地道:

“我說你那位心上人,真是好大的脾氣,方才還指著我鼻子罵,我算什麼東西呢。”

聽到“心上人”三個字,宿檀清冷的麵容也浮起幾分赧然潮紅。

她故作鎮定:

“他雖一貫桀驁不馴,卻也不是莫名其妙與人起衝突的性子,一定是哥哥你先招惹的他。”

這還八字沒一撇,就偏向外人了,宿危冷笑一聲:

“我招惹他?我如何招惹得了他?不過是問了他師妹幾句話,他便與他師妹明目張膽地跟我扯謊——”

“什麼謊?”

宿危瞥了一眼宿檀,緩緩道:

“她師妹說,她和謝無歧早已合籍結契,結成道侶,你說這話是不是明目張膽的扯謊?”

宿檀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沈黛與謝無歧。

一紅一暗。

一乖巧內斂,一張揚不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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