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把周圍的儀器全都打開,一層層可見光和不可見光包裹住整個器皿,印憶柳看著眼前器皿之中漸漸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光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她說不上來這東西是什麼形狀,也說不出它的顏色,可這飄忽不定的看似固狀實際上是在流動的東西就是存在,不是她的幻覺。
“這就是弦,隻有在從體內鑲嵌著源石的伴生暗化者體內才能提取到。太陽光折射到玻璃上會分層,而這種弦就必須在特定的光區層映照之下才能用肉眼捕捉到,否則和空氣沒什麼兩樣。”
印憶柳聽著身邊的解釋,依然覺得很玄幻,她定定的看著眼前在巨大的器皿中飄蕩的‘弦’,心裡有一種很荒唐的想法。
這東西是活的,說它是活的也許並不準確,但印憶柳確確實實能感覺到‘弦’的存在,和它隱隱的波動。
她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說其他人也能感覺到,又或者能感覺到的隻有自己,她沒有聲張,隻是細細的打量。
‘弦’的構成可以看做是一種極為細密的顆粒,彼此凝聚粘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帶狀物的軟體弧,它能夠在無風的器皿中緩緩飄蕩,從這邊漂浮到那邊。
在它往上上升的過程中,印憶柳眼尖,忽然發現了那帶狀浮物之中有一種異樣的存在,就像是什麼東西攀附在上麵。
“這,這上麵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她說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覺,一時詞窮語塞,但令人意外的是,一旁默默看著的女院士又十分驚詫地瞧了一眼印憶柳,聲音都有些變調。
“你能看到?!”
“不是能看到,就是有種感覺……”印憶柳撓撓頭,意識到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那院士深深地看了一眼印憶柳,又瞧了瞧靳煬,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比一個令人驚訝。
她控製著光驅變化,器皿之中的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而在光變之後,那器皿中懸浮的‘弦’也變得透明許多,就像一隻即將消散的軟體蟲類。
在這透明之中,印憶柳看到了‘弦’上有一小塊區域的顏色要更重,就像是病變了一般,她呆愣愣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李鎮江麵色深沉,眉頭緊緊蹙著沉聲開口:“地球意識。”
這是和眼前這個‘弦’相克相抵的地球意識,隻是很可惜的是,它在慢慢消逝,或者說在被帶狀的‘弦’吞噬。
“之前看的時候要更大一些,最多三天,地球意識就會被完全吞噬。”
印憶柳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她此時此刻似乎也能感覺到李鎮江和女院士心中沉甸甸的無措,一場星球本源之間的生存之爭就在自己的眼前無聲無息地上演,雖然沒有血雨腥風,甚至有些可笑有些隨意,但她卻笑不出來。
她喉頭有些澀,“那如果被吞噬了會怎樣?”
她其實也知道,還未完全本體化的暗化者已經是災難級的存在,一旦完全本體化,隻會更加棘手。
可是為什麼地球意識會消失?
誰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李鎮江不知道,全球的科研院傾儘力量研究了四年也不知道,隻是在那麼一天,它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一樣驟然消失。
‘諾亞’已經開始投入運轉,雖然現在終於有了重大發現,但他們卻對這發現束手無措。
李鎮江拍了拍印憶柳和靳煬的肩膀,有些蒼白浮腫的臉上多了些笑容,這次是真心實意的。
他調侃道:“每次多一個人知道就相當於多一個人承擔著,我頓時心裡就舒坦多了,你也彆一副苦仇大恨的神情,人類一時半會兒還滅不了。”
至少他們還是在緩緩前進的,不是麼。
印憶柳被李鎮江這幅老小孩兒似得調侃搞的哭笑不得,但她知道李鎮江這是在變相的安慰他們。
靳煬對這些人類的文明、薪火即將覆滅其實沒什麼興趣,但是再一想想,一旦那些外來的醜東西占領了地球、同化了所有生物,那他的兔兔也不複存在,忽然又覺得這些外來的東西果然討厭。
武威戎是如此,這些所謂的暗化者也是如此。
他眸色深深,默默地抱著拳聽著李鎮江和身邊的兔兔交談。
出了研究所,重新踏到地麵之時,印憶柳覺得頭頂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下一秒一條小臂便擋在了她的頭頂。她抬頭一看,靳煬就站在自己的旁邊,手掌攤開指尖籠成一個弧度給她遮擋刺眼的陽光。
從靳煬指縫中漏出的光芒中,她能看到一片明亮,心裡忍不住感慨還是太陽底下好。
李鎮江說‘諾亞’基地中已經儲存了足夠人類維持正常作息的物資和能源,至少數百年,且一直有專門的人在源源不斷地尋找貯存。
再怎麼不濟,退守到地下也可以支撐一段日子。
可是僅僅半天,印憶柳就覺得有些窒息,如果長達百年都生活在地下不見天日,那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新生的孩子從睜眼的一瞬間看到的就是密封的頂層,最高不過十多米,他們永遠也不知道原來曾經的人類生活在天際無窮無儘地的大地上,有飛鳥和藍天白雲。
而死去的亡者也將深深地埋入地底,沒有家鄉故土之分。
印憶柳已經能夠想象到未來的人看著文獻中繁冗的城市文明、閃亮的夜空會幻想,可是終其一生也無法見到。
隻是想想,她就覺得受不了了。
基地城中來往的人此時還不知道地下存在著一片巨大的基地空間,他們或許還在抱怨越來越差的環境,在哭嚎著世道的艱辛,又或者滿懷希望地努力生活。
無論是何種心態,他們都布滿了生機,眼睛裡尚且有光明。
此時城門之上有一群進化人在往上攀爬,無數根鋼筋和木頭在往上運。
z市基地的城牆在暗化者大量爆發的時候被那些暗化者攻擊過一次,但是並沒有破開,隻是把外麵一層防護的鐵柵給衝散,現在需要重新加固。
印憶柳瞧著他們大聲吆喝、努力地在為基地的防備出力的樣子,心裡的陰霾也散去許多。
忽然,在基地街旁酒館的岔路口邊,她看到了一個抵在牆上的人影,被牆壁的黑影遮掩著看不清,像是一個喝醉的酒鬼。
她有些好奇又多瞧了兩眼,終於看清了那巷子口裡的場景,身子頓時愣住了。
那哪裡是什麼酒鬼,而是一個撐著牆壁的男人,之所以覺得他姿勢奇怪是因為他的身下還壓著一個女人,兩人就這麼在大街上抵死相吻,忘情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就不在乎來往人的目光。
一旦知道這是在乾什麼,印憶柳耳邊的聲音也就真切起來,她變異後耳力本來就好,此時越是想忽視,那聲音就越清晰,穿過層層熙熙攘攘的呼聲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她心裡又尷尬又覺得有些羞,雖然這並不是她主觀意識上想要偷看或者偷聽,但是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並暗暗地為這對年輕愛人的大膽而咂舌。
其實在廢土時代,年輕男女的觀念也變得越發開放,如今生育率低,並且還伴隨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死去的危險,結婚的人越來越少。
就算是戀愛,也比不得和平時代那般情感細膩,他們忙於獵殺變異生物,每天都有在刀劍上舔血的任務,對情感大多是及時行樂的態度。
但是這種當街便旁若無人的熱吻,還是非常少見的。
忽然,那被擋住的身材有些矮小的女性忽然抓著身前男人的領子一把推開,一半清秀的麵孔在光影的明暗交界露出。
女人很敏銳,視線也十分銳利,儘管印憶柳的視線隻是一瞬間的打量但依然被她捕捉到,此時她視線穿過人群微微眯起眼,一派慵懶地盯著印憶柳。
她手中還抓著身前男人的領子,個子矮小但氣場很強,遙遙地對著印憶柳眯眼笑笑,一點也不覺得害羞,反而把印憶柳搞的更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身邊的靳煬忽然十分強勢地攔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的臉朝著自己的方向一帶,麵色有些不愉。
“不許看。”
在他的心裡,自家的兔兔永遠都是那個可可愛愛需要捧在手心裡的小家夥,他心中隱秘的占有欲本就強,更何況是這種場麵。
想了想,他又默默把兔兔的腦袋瓜往自己的懷裡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