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早已準備好訓練的靶場,太宰治眼皮預感不好的一跳。
糟糕,大意了?!這樣不就跑不掉了嗎!
[早點學會槍法就能早點結束訓練]
鈴木秋人已經學會熟練的激勵他:[如果你能連續五發都能打中靶心,今天的訓練也能提前結束!]
這一句話幾乎抵過千軍萬馬,太宰治深深歎了口氣,於是任命的拿起桌麵訓練的手/槍,決定接受現實。
手/槍那沉甸甸的重量墜著他的手臂,他垂眸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心中的黑暗不自覺溢了出來。
如果就這樣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話……會不會能夠一瞬間得到解脫呢?
離開這個無藥可救的世界,真正變得自由呢?
原本隻是習慣性的思索,但卻不自覺越陷越深,扣動扳機的拇指也似乎像是被呼喚一樣想要扣下來。
粘稠的、暗沉的海浪一波一波占據著他內心的角落,直到全部吞並,將他的思緒卷入深淵。
手指想要扣動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但在極度的瘋狂中,他看見了那隻羽毛筆漂浮在他麵前。
[想什麼呢,對準靶心,不是對準你]
優美的字體熟練的寫在紙張上,麵對著他。
太宰治輕輕眨了下眼睛,無聲地望著羽毛筆所在的位置。
就像濃稠的黑暗中突然有一縷光照射了進來,眼睛也一點點恢複亮意。
……說起來,他還沒有找到有關幽靈的真相。
就比如說現在,就算他努力的去感知,去聆聽,也依舊無法感知到幽靈的身影。
對方真的沒有實體嗎?
但那一瞬間能夠發現在他所在地的洞察力,以及精準變成任何想要東西的能力,都證實著那不僅僅是普通的幽靈。
他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又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太宰治從來沒有研究透過,並對此一直充滿了好奇。
突然就想要再試探看一看了……等到發現這個人的身份在自殺,也來得及不是嗎?
像是借口,又像是終於找到了目標一樣,太宰治鬆了口氣,終於將手/槍對準了對麵圓形的靶子。
雖然是第一次開槍,但他卻並不排斥,甚至熟練地拉開架勢,將手臂端平,眼睛沉穩地盯著靶心,沒有一絲猶豫地扣動扳機。
毫無意外地……脫靶了。
太宰治鬱悶地撇了撇嘴,小聲咂了下舌:“切。”
[腳再分開5公分,手臂下壓0.5厘米,身體前傾5%度,握槍的姿勢太僵硬了,放鬆,手指不要掛扳機那麼死,三點一線]
太宰治:……這麼詳細?!
不情願地照著他的話嘗試了一下,太宰治忽然發現,竟然真的很有用,他終於命中了靶子,而且還是8.4分。
從什麼都不會的小白到如今這個成績,可以說是進步神速了。
太宰治看著那留下子彈痕跡的靶心,不由自主愣住了,這一刻,他滿腦子都是想著幽靈先生是怎麼做到的,又怎麼會一瞬間得出那麼精確的結論,對方難道真的無所不能嗎。他為此感到驚訝和疑惑——
而鈴木秋人正看著訓練模式下係統全方麵為太宰治分析的各種數據,也驚訝了一瞬他說了這麼多數據,對方竟然能夠精準地跟上,果然是智力天花板啊,便不再留手,又懶洋洋寫道:
[做的不錯,但是手臂還是沒有到達理想的位置,歪了0.3厘米]
一邊說,他一邊點擊了太宰治的手掌,輕輕推拽對方的手,拉到畫麵中標注的紅線的位置,這裡才是最標準的射擊點。
還在思索的太宰治忽然感到有人觸碰了自己的手背,下意識緊繃起身體。
但他很快意識到,麵前的人無法看見,因此無法警惕,他隻能感受著對方的動作,將所有情緒隱藏在眼底。
對方托起他的手臂,輕輕將他的手向上移動,與此同時肩膀處也被悄悄往下壓了下來,後背更是被一隻手往前推了下……一瞬間周身都似乎充斥著對方的存在,包裹著他的身體。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令太宰治非常不適應,雖然他早就習慣了被揪後衣領的做法,但直接肌膚接觸的感覺還是讓他呼吸一滯,泄出了幾分不穩。
圍繞在他身邊……是溫暖的、鮮活的生命。
是無限接近於人的存在。
太宰治對此有了深刻的認知。
正因為如此,在恍惚中貪戀著溫度,又在恍惚中浮現些許不安。
似乎他長時間的僵硬讓對方有些不解,下一瞬間,太宰治感到扣著扳機的僵硬手指被輕輕往下壓去。
那不容他遲疑的力度讓手指無法自控地按下。
砰——
太宰治的眼中映出子彈飛射出去的身影。
精準的命中了靶心的十環。
……子彈飛走了。
太宰治的心臟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
很快,他就感覺到幽靈已經離開了他的附近:[明白剛才那種感覺了吧,照著那個方法練習,還是說你還要再體會一下?]
察覺到他要再次帶著自己射擊,太宰治精神一凜,連忙往後跳了一大步,幾乎是躲在桌子後麵,一臉警惕地瞪著他,仿佛受驚的小奶貓:“不要!我警告你哦,彆隨便靠近我,小心我咬死你!”
鈴木秋人:“……你是狗嗎?”
“哈?我可是最·討·厭·狗了!”太宰治表情又變得無比陰霾,“反正我已經懂了,我自己一個人練習就行,你離我遠點!”
不知道怎麼回事讓他炸了毛,鈴木秋人不解地聳了聳肩,將訓練室設定了個通關方法。
[行,你自己訓練,隻要連續打中十環五次就能夠離開房間,不然就隻能被關進這裡了,我先走了]
這種方法不怕太宰治會偷懶,鈴木秋人也就樂的輕鬆,直接退出了房間視角。
在他走後,一臉警惕的太宰治沒發現其他動靜,這才倏地鬆了口氣,重新跳了出來。
神色莫名地摩挲了下還殘留著體溫的手背,最終又打了個哆嗦,連忙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就算不願意,但他的身體卻還記得原來的動作,按照剛才的方法冷靜地、不斷朝靶子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
雖然一開始還有細微的差距,但隨著他強大的大腦開始調整改正,逐漸的,錯誤越來越少,正確率越來越高。
幾乎還沒到黃昏,太宰治就憑借著天賦走出了訓練室。
而當他偶然路過森鷗外的辦公室,並往裡看了一眼後,正好在椅子上沉思的森鷗外則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視線,在一瞬間的意外後,臉上已經掛上熟練的笑容:“今天這麼早就訓練結束了嗎?”
但他很快就嗅到了太宰治身上的特殊味道:“嗯?有硝煙的氣息?今天是訓練槍械?”
無論多少次,太宰治仍舊會因為這位醫生的精明和睿智而感到警惕,這是他最難打交道的類型之一,他同樣嫻熟地將真心掩蓋在假麵之下:“體力訓練已經結束了,從今天開始訓練瞄準射擊。”
他故意無奈地歎了口氣:“天知道為什麼要訓練這種東西,好煩。”
“哦?”森鷗外似乎很感興趣地問道,“是誰讓你訓練的?”
太宰治心中下意識一頓,不知為何,他從來沒將幽靈的事情說出去,甚至主動將幽靈所做的事攬於自己身上,就是為了不讓森鷗外知曉。
“不知道。”於是,他聳了聳肩,半真半假的搖搖頭。
森鷗外挑了下眉:“你沒有詢問過?就不好奇嗎?”
太宰治微笑:“就是因為好奇,所以我才努力留在這裡接受訓練啊。”
“原來如此。”森鷗外不再詢問,太宰治跟他是一種類型的人,他知道太宰治心中在想些什麼,因此才不會過多追問。
想起今天廣津柳浪突然對他說的那些話,森鷗外的眼底閃過稍縱即逝的精芒,忽然又開口道:“太宰,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加入港口黑手黨嗎?”
太宰治眨眨眼:“森醫生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呢?”
“我知道一位跟你很像的人。”森鷗外將雙手交叉,放在腿上,似是彆有深意地笑了起來,“以你的智慧,想要看透我也不是什麼難事,不是嗎?”
看著他那仿佛閃過暗紅色鋒芒的眼眸,太宰治意識到他似乎是被試探了。
大概,森醫生的計劃意外泄露,而找不到原因的森醫生便在試探著最可能得知真相的他。
微微垂下眼眸,太宰治知道,這裡一定要慎重回答才行……
“我隻是知道森醫生抱有什麼目的進入的這裡,但是我並不感興趣。”太宰治靠在房門上,語氣淡淡開口,一如以往那般如同一潭死水,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對於你的目的,說實話也不想探究。”
“嗬嗬。”森鷗外忍不住笑了起來,眼底浮現滿意之色,“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太宰。”他敲了敲桌麵,用抑揚頓挫的語氣開口道,“我們是一起被招納進組織裡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們都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你做了任何事情我都要承擔起責任,我做了任何事情你也無法逃脫,你明白這一點嗎?”
盯著他嘴角勾起的圓滑的弧度,太宰治沉默了下來。
這是……警告。
森醫生對他的警告。
心中席卷起無法平穩的海浪,太宰治就這樣與微笑著的森鷗外對視著,將對方的言語記在了心中。
……
沒能從太宰治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森鷗外的眉宇再次一點點鎖緊,開始重新思索起這一連串事情的違和之處。
當廣津柳浪第一次來到他診所的時候,當他進入夢寐以求的港口黑手黨的時候……
忽然間,森鷗外指尖一動,眼神深邃起來。
說起來,那個時候,廣津柳浪為什麼會突然開口要求太宰治進入組織?
難道太宰治本來就跟組織有一些聯係?
但……以他的觀察來看,又不太像。
抱著種種疑問,森鷗外決定不能坐以待斃,要主動出擊搞懂真相才行,於是他又一次約了廣津柳浪在lupin酒吧見麵。
“森醫生。”廣津柳浪是匆匆趕過來的,似乎剛從任務中脫離,整個人都如同鋒利的刀刃,微微刺激著森鷗外的神經,“您突然找我是有什麼急事嗎?”
“廣津先生。”無論心中如何想,森鷗外都極為優雅地朝他欠了欠身,並親自為他拉開椅子讓他坐下來,“有一些事需要拜托您做出解答,抱歉打擾到您的時間。”
等到廣津柳浪入座後,森鷗外才在他對麵重新坐下,單刀直入進入了正題:“第一件事,關於那個計劃,如果想要請求您的協助的話……您會做到什麼份上呢?”
這是一個隱晦的試探,試探廣津柳浪是否是在詐他還是真心想要幫助他。
而廣津柳浪沒有多少猶豫,便開口道:“我能做的事情並不算多,如果您需要什麼東西,我可以替您找來,如果您需要調走一些人,我也可以幫您解決麻煩……我隻能在暗中幫助您,這點是極為遺憾的。”
“已經足夠了。”森鷗外若有所思,但也是沒能得到更多的情報,於是他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麼,我很好奇,為什麼在邀請我進組織的那天,您會一並邀請太宰治進入組織呢?”
他像是關心孩子安全一般,無奈歎了口氣:“說實話,我很擔心那個孩子能不能在組織做好。”
廣津柳浪理解了他的擔憂,並沒有隱瞞真相:“具體的原因,我不清楚,畢竟這是那位先生所決定的。”
……那位,先生?
森鷗外眼眸迅速一動,終於找到了這件事的突破口。
顯然,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
“您的猜測呢?”森鷗外下意識身體前傾,露出些許急切的態度。
廣津柳浪卻誤以為這是他在擔憂太宰治,鑒於森鷗外跟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思索片刻,還是開了口:“或許這是因為太宰先生本身具備的某種東西,比較吸引那位先生吧。”
“因為森醫生是那位先生值得信賴的部下,我就稍稍提點一下。如果讓我擅自來總結一下那位先生看重太宰先生的理由的話……”
廣津柳浪忽然壓低聲線,悄悄湊近他的耳朵。
這也成功引起了森鷗外感興趣,好奇地側耳傾聽。
森鷗外絲毫不意外對方對太宰治的欣賞,就是不知道具體的理由,是因為那超乎尋常的智慧?是因為那對任何事情都敏銳到極點的特質?還是因為強大又快速的學習能力?
在他的思索中,廣津柳浪隻認真吐出一行字:
“——是因為臉。”
森鷗外:……
森鷗外:?
一瞬間,森鷗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在他迷惑的視線中,廣津柳浪卻又認真解釋了一遍:“太宰先生的容貌,不是相當清秀嗎?”
他似乎意味深長地提醒著森鷗外:“曾經就有過幾次招募這種類型的少年進來的事件,所以,那位先生的喜好……你明白怎麼做就好。”
森鷗外:。
懂了,終於懂了。
原來那位先生跟自己一樣。
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