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收網 不必再等,直接動手抓人吧……(1 / 2)

九零之讀心神探 胡六月 20059 字 8個月前

——無恥?

——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笑臉, 是你心裡的一根刺。因為從來沒有享受過被父母寵愛,所以你憎恨那樣的天真。

趙向晚的話,仿佛一把利刃, 無情地割開閔成航三十多年來的偽裝。

偽裝割開之後, 內心的陰暗暴露無遺。

閔成航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粗重, 目光死死地盯著趙向晚,喉嚨仿佛被什麼扼住, 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哪怕閔成航一再強調,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營救妻女, 但其中的每一步選擇都經不起推敲,這也是趙向晚一定要了解清楚的東西。

早在見到閔雙雙時,趙向晚的內心便產生了疑惑。

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一個被寵大的孩子, 怎麼可能像閔雙雙那麼乖巧懂事?她甚至連上廁所都不敢提要求, 直至憋得受不了了才吭聲。

閔成航說雙雙是他的命。那為什麼他要求見到的人、要求打電話的人,一直隻有閔家槐,而沒有閔雙雙?與其說是信任女兒能夠逃脫,不如說他下意識地已經在妻子、女兒之間做出了選擇——他隻愛閔家槐。

審訊室裡一片寂靜。

趙向晚言辭似刀, 這一點在重案組裡是有共識的。

祝康與高廣強對視一眼, 都沒有催促。就讓趙向晚來負責審訊吧,說不定能問出些不一樣的東西。

五分鐘之後,閔成航終於開口說話。

“警察同誌,你們沒有在孤兒院生活過吧?一個十平方米的育嬰室裡, 多的時候會有五十個嬰兒,他們都在啼哭, 不斷地要吃要喝要拉,保育員根本忙不過來。空氣裡彌散著屎尿臭味,耳邊回響著哭聲, 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要生存下來,隻能靠搶。”

“搶奪大人的關注,搶奪更多的食物,搶奪屬於自己的地盤……”

“我和家槐都是其中的優秀者,我靠狠,她靠順,所以我們活下來了。而且,我們都有了養活自己的能力,有一份工作,有一份工資,有自己的房子,甚至,有了我們的孩子。”

“家槐身體不好,四個月的時候出現流產跡象,她保胎靜養在床上躺了半年,千辛萬苦才生下雙雙。雙雙一出生就是一人一張小床,她餓了隻要嚶嚶哭兩聲,家槐就會飛奔而至;她要拉屎拉尿了隻要腦袋在繈褓中摩擦兩下,我就會跑過去端屎端尿,比起我和家槐,雙雙幸福很多、很多。”

“我和家槐其實是不一樣的。”

“家槐心裡有愛,她愛世間所有人,她感恩這世間所有一切,包括苦難。她覺得父母扔掉她一定是因為太困難活不下去,她覺得能夠遇到我是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她覺得生下雙雙是老天爺給她的饋贈,因為這代表她可以在雙雙身上彌補她所有的人生遺憾。”

“我的內心呢,卻充滿了恨。我恨我父母把我扔掉,我恨我費十分力卻隻能得到一分,我恨天道不公,有的貧有的富,有的穿金戴銀有的食不果腹。雖然我愛雙雙,可是有時候看著家槐對她那麼好,我的內心偶爾會升騰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真的,你們是不是會覺得可笑?我竟然會嫉妒我的女兒!嫉妒她過得比我幸福,嫉妒她可以得到家槐全心全意的愛,嫉妒她擁有無憂無慮的童年。”

“但是,我有家槐啊。她對我那麼好,她懂得我心中所有恨與所有的苦,她覺得我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她的眼裡隻有我和雙雙。隻要看到家槐眼中那亮晶晶的光彩,聽到她毫不吝惜的讚美,我心裡的所有恨都會消失。我願意將內心所有憎恨都掩蓋起來,我願意安安分分當一個銀行小職員,我願意守著這個家無風無浪地過一輩子。”

“可是,有人卻要毀掉這一切!”

閔成航這個時候,終於露出他內心的戾氣。第一次見到時,他內心的那些嚎叫終於被他喊了出來。

“不活了,誰也彆活了!”

“老子的姑娘活不下去,誰家孩子也彆活著——”

“我沒有辦法對付他們,但我可以對付這些天真可恨的、隻知道享受父母關愛的孩子!”

麵對他的咆哮,重案組的高廣強、祝康、朱飛鵬都很平靜。

——見過無數個被趙向晚審得哭天喊地、精神崩潰、渾身抽搐的嫌犯,像閔成航這種小小的咆哮隻是小兒科。

閔成航發泄出內心最真實的情緒之後,漸漸平靜下來。他的態度,也真誠老實了許多。

【這個警察眼睛很利,沒辦法隱瞞任何東西。】

【想要全身而退看來是不可能的,隻希望爭取個坦白交代、寬大處理吧。】

趙向晚要的就是這個態度。

閔成航終於不再有任何隱瞞:“我承認,我存著報複之心,如果沒有你阻止,我恐怕已經是個殺人犯。我當時對劉商軍承諾,隻要他放我妻女回家,我願意交出投名狀——我先犯下死罪,讓警察把我抓走。這樣一來,我左右都是個死,永遠也不可能從監獄裡走出來,多認下一項罪名又有什麼要緊?這樣他們自然也就放下心來。”

祝康聽得頭皮發麻:“你,為了救讓他們放下戒心放出妻女,竟然真的準備犯殺人大罪?”

閔成航抬頭看向祝康,輕輕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恨厲、一絲憎恨,還有八分悲涼。

【家槐若有閃失,我活著做什麼?】

【有這麼多孩子陪葬,不虧。】

上一句心聲,讓趙向晚感動。

下一句心聲,讓趙向晚恨不得衝上去捶死他。

甩開個人情緒,趙向晚繼續審訊。

“為什麼會第一時間找劉商軍,而不是報警?”

正常情況下,閔成航應該是詢問鄰居妻女走了多久,看看能不能追回來。既然他對綁匪有用,那妻女暫時性命無憂。既然性命無憂,他哪怕不敢報警,也應該第一時間衝出去尋找,說不定能夠追回來。

為什麼他會第一時間約劉商軍出來,還有閒功夫在咖啡館見麵?

閔成航被趙向晚戳中內心,再也沒有隱瞞,有問有答、實話實說。

“我能有什麼用?不過就是這份工作罷了。”

“我先前以為是劉商軍想要做假帳,挪用銀行款項,所以才找我合作。正好我也早有此意,我們儲蓄所的帳很亂,再加上三年一次輪崗,下半年我和劉經理都會調走,想要搞名堂其實並不難。我一直打算帶家槐去滬市好好檢查、住院治療,我也需要錢,所以就想將計就計。”

“隻是……我沒想到我的用處是因為和邱三勇那個悍匪長得很像。這樣一來,我原先的計劃就得修改。”

高廣強萬萬沒有想到,閔成航看著老實本分,卻是個隱藏的犯罪型人格。

趙向晚追問:“然後呢?你交出投名狀之後,打算用什麼辦法保證自己的利益?”

閔成航臉上露出一絲狡黠:“我和劉商軍見麵的時候,悄悄帶了個隨身聽,錄了音。磁帶我備份了兩盒,一盒放在家中磁帶盒裡,另一盒我寄給了珠市的朋友,那是我在孤兒院的另外一個朋友,閔成河。如果我入獄,他可以拿這個去要挾劉商軍,拿著錢之後再帶著家槐去滬市治病。”

趙向晚看著他:“你確定,劉商軍不會跑路?”

閔成航道:“你們不懂他。他在銀行係統有親戚,這個工作旱澇保收,又有老婆孩子,絕不可能放棄工作。他最多就是輔助,絕不會是主謀。所以……要挾他是沒有問題的。用我一條不值錢的狗命來換給家槐治病的錢,劃算。”

趙向晚再問:“你確定,閔成河會幫你?”

閔成航:“我們是過命的交情,彆人我不信,但是我信他。他日子過得不好,在工廠裡當鉗工,一直沒有結婚。他和我一樣,從小就喜歡家槐,把家槐和雙雙托付給他,我放心。”

把妻女托付給妻子的暗戀者?這一點趙向晚有點不理解。

“你不怕閔成河拿了錢之後奪你妻女?他沒有結婚,難道不是因為喜歡你妻子?終於有了機會,他會顧及兄弟之情?”

閔成航看著趙向晚:“如果我死了,也隻有把家槐交給他,我才放心。”

趙向晚這才想起,當初在啟明小學門口,閔成航那把砍刀可是紮紮實實砍向一個小女孩的腦殼,那個時候他沒有半分留情!

——他本就是打算報複社會,根本沒有想過能夠活著出去。

正是因為閔成航存著這個念頭,讓“他們”感受到了誠意,再加上閔家槐與閔雙雙柔順聽話,所以龔長水他們才一直沒有苛待她們母女。

一時之間,哪怕見多了複雜人心,趙向晚也歎息了一聲。

閔成航道:“警察同誌,你也不用為我歎息。你知道嗎?當我看到邱三勇的照片的時候,我的心裡的第一反應根本不是歡喜,而是一種釋然:難怪我不像家槐那樣看到什麼都覺得歡喜,難怪我一直內心總是憤憤不平,原來……我就是個壞種!和邱三勇一樣的壞種。”

“我動手之前,研究過邱三勇這個人。他比我小兩歲,應該是我弟弟吧?他出生的年份比我好,農村裡也有一口吃的,養得活他,所以他沒有被爸媽扔掉。他讀了高中,當了兵,分配到縣城武裝部,有了很好的工作,後來他不甘心平凡去珠市開出租車,賺了很多錢。”

“比較起我來,他算是夠幸運、夠幸福吧?可是他還是不滿意。他覺得他應該賺更多錢,他覺得他天生就應該當大英雄,所以他入室搶劫,砍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那個時候就想,我其實和他差不多。明明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孩子很多都餓死了,明明孤兒院出來能夠考上銀行學校的沒有幾個,明明我能娶到家槐這樣好的老婆,比起很多很多人,我已經夠幸運、夠幸福,可為什麼我還是不滿足呢?為什麼我的內心總是充滿仇恨呢?”

說到這裡,閔成航抬眸與趙向晚目光相對,眼中透著自暴自棄的意味:“像我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費糧食,不如死了算了。”

趙向晚看出來了,閔成航也好,邱三勇也罷,都是極其聰明的人。

聰明人有個通病,想得多、做得少。

大多數聰明人,都想走捷徑,不願意下笨功夫。

所以他的眼光總停留在那些通過捷徑取得成功的人身上。

殊不知,哪怕是走捷徑成功的人,也可能經曆過長長的崎嶇彎路。

哪怕是那些貌似輕輕鬆鬆不勞而獲的人,其實也付出了許多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的珍貴物件,比如貞潔,比如自尊,比如名譽,比如……自由。

這個世界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每個人的起點都不一樣。

想要獲得公平,那就得讓自己強大起來。

沒有成功是一蹴而就,都是一步一步積累,否則容易崩潰;

沒有收獲是不必耕耘的,都是一點一滴汗水澆灌,否則容易毀滅。

沉吟片刻,趙向晚沒有講大道理,而是輕輕道:“你怎麼選擇,那是你的人生。但是……我是警察,我得替善良的人們守住這份公道。”

“公道?”閔成航猛地抬頭,“真的有公道?”

趙向晚點頭:“有,公道自在人心。”

閔成航不斷重複著趙向晚的話:“公道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

閔成航忽然停下念叨,認真地看著趙向晚:“為什麼我覺得這世上沒有公道?”

趙向晚:“因為有人破壞了它。”

閔成航愣了一下:“有人破壞了它?”

趙向晚點頭:“對,可能是你、邱三勇、劉商軍、龔長水、阿強、阿亮,也可能是其他人。”

閔成航陷入沉思。

【我破壞了公道?】

【可是我還求世人還我公道?】

一分鐘之後,閔成航忽然雙手撐住額頭,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一直笑到眼淚出來,閔成航才漸漸收斂。

閔成航看著趙向晚:“可惜,這個道理我懂得太晚。”

趙向晚並沒有安慰他,反而點了點頭:“是晚了點,在牢裡好好反省吧。”

聽到趙向晚的話,閔成航再一次笑了起來,這一次,他的笑聲歡愉了許多,一邊笑一邊對趙向晚說:“替善良的人們守住公道,你會做到你承諾的嗎?”

趙向晚毫不猶豫回答:“當然!”

閔成航眼中陰霾消散,整個人輕鬆了許多:“行,有你們這樣的好警察,那我放心了。”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眼前三位警察:“需要我做什麼?需要我怎麼配合?你們隻管說!”

趙向晚問:“劉商軍現在在哪裡?他會怎麼與同夥聯係?怎麼才能保證一個不漏?”

閔成航沉吟片刻:“我有劉商軍的BB機號碼,上次是用這個與他聯係見麵的。新華路附近的咖啡館,他是常客。另外,有一回單位同事聚餐我發現他與梁豔苓有貓膩,我聽小梁說過她在報社路租了套房子,這個地方說不定是他們的落腳點。想要保證一個不漏,最好不要打草驚蛇,等他們動手的時候再一網打儘。”

這一回,輪到趙向晚笑了。

閔成航不解地問:“你笑什麼?”

趙向晚擺擺手,站起身,對高廣強說:“不必再等了,直接動手抓人,快速審訊,個個擊破吧。”

高廣強沒有絲毫猶豫:“好。從誰開始?”

趙向晚與祝康異口同聲:“劉商軍。”

劉商軍連工作都舍不得丟掉,顯然顧慮最多,從他開始,最為簡單。

就這樣,高廣強率先走出公安局門口,果然見到在門口焦急等待閔家槐的劉商軍。

劉商軍攔住高廣強問:“高警官,人呢?”

高廣強假意不知,反過來教訓了他幾句,讓他不要惦記同事的老婆,氣得劉商軍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難受得很。

【老子惦記她個屁!一個病秧子,也就閔家航把她當個寶,連命都不要。】

【不管了,長水和阿亮還在火鍋店等我呢,趕緊商量個對策出來。】

【要是那狗東西不把姓邱的撈出來,這一票就做不成了。】

【他們夫妻倆竟然連女兒也不要了嗎?媽的,禽獸!】

劉商軍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失魂落魄地離開,心裡空落落的。

高廣強看一眼站在身後、換下製服的趙向晚。

趙向晚點點頭:“我跟著他,你們等我通知。”

祝康也要跟上,卻被趙向晚目光製止:“我一個女孩子目標不明顯,你讓全組待命,等我通知。”

五分鐘之後,剛剛坐下準備點火鍋吃的劉商軍、龔長水、耿亮,被重案組的小夥子製服,帶回警局。

時間緊迫,趙向晚沒有給他們一點準備時間,開始一個一個地審問。

第一個是劉商軍。

“劉商軍?”

“是。”

不等趙向晚往下問,劉商軍已經開始叫起屈來:“警察同誌,我隻是和朋友吃個火鍋,也犯法嗎?你們這又是手銬又是審問的,到底要做什麼。”

【閔成航這個狗東西招了?媽的!他隻要老婆,不要女兒,禽獸!】

【他招了些什麼?為什麼要招啊。】

【早知道就不應該信他的鬼話,根本就不應該帶他老婆來公安局,媽的,被他算計了。】

趙向晚問:“你們為什麼要撈邱三勇出來?”

劉商軍眼珠亂轉:“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趙向晚冷笑:“不必躲閃,閔成航什麼都說了。”

劉商軍轉過臉,一臉的倔強:“他就是隻瘋狗,工作上被我罵了之後,一心要報複我。”

【狗東西!狗東西!】

【老子就不應該信他的鬼話。】

【這生意,賠了……】

趙向晚:“閔成航把那天與你在咖啡廳的對話錄了音。”

劉商軍一聽,頓時破口大罵起來:“媽的**,**……”

趙向晚冷冷道:“你們要乾一票的,是什麼?”

劉商軍努力回想自己那天與閔成航說了些什麼,終於想起隻提到要撈出邱三勇,根本沒有透露過想要乾什麼。

他理智回籠,堅決不肯承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我隻是受人之托,看看能不能把邱三勇救出來。我隻是想幫忙,怎麼還幫出鬼來了?”

趙向晚盯著他的眼睛,慢吞吞地說:“你們想做的事,和銀行有關是不是?”

劉商軍沒有說話,但他那遊離的眼神將他的心虛表達得淋漓儘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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