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是又氣又恨也不為過了。
這六個字,合著略帶沙啞的聲音,封苒一下被擊中內心,忽然就生起內疚。
她輕歎口氣,眨眨眼,說:“意外意外。”
說著,兩人的目光都落在手上,封苒欲言又止,就是不知道她這樣舉著手要舉到什麼時候,這個姿勢到底要堅持到什麼時候。
四周被夷為平地,沒有可以擋風的地方,冷風就肆無忌憚地呼號,封苒修為低,剛剛一腔熱血還沒覺得什麼,現在就覺得冷了。
她抖抖身子,不可控地“哈秋”打個噴嚏。
靳燎卻突然鬆開她的手。
封苒手指搓搓鼻子,略感頭疼,說:“這四周怎麼回事?”
忽然頭上罩下一件溫暖的外衣,衣服是法器,封苒一穿上便覺得四肢都恢複溫度,甚至耳清目明。
外袍正是靳燎身上穿的,脫了白色的外袍,他裡麵穿的不多,更是露出高大的身材,與他比起來,裹著外袍的封苒顯得小小的。
靳燎轉過身,沒看封苒,說:“走吧。”
封苒問:“去哪?”
靳燎步履匆忙:“救你這個修為,不去屋裡,想得風寒?”
封苒:“……”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她偽裝成小紅時,靳燎也是這麼和她說話的。
她抿著唇笑:“不生氣啦?”
靳燎闊步向前走,卻沒說話。
封苒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每次靠近他,他就又會拉開距離,好像封苒是風箏,他操縱著線。
封苒小聲嘀嘀咕咕:“小徒弟變成大徒弟後,和師父也不親了,養大的徒弟潑出去的水……”
靳燎忽然停住腳步,封苒差點撞到他,連忙立正站好。
隻聽靳燎道:“這是夢。”
這句話不知道是對封苒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他手掌握成拳頭,極寒的冷風灌過掌心,就像過去的夢一樣,封苒終究會消失的,就和風拂過掌心一樣,什麼都抓不住。
二十年裡,他夢到過無數次封苒回來。
有的夢裡,他給她安排住宿,有的夢裡,他給她買她愛吃的街邊小食,有的夢裡,他聽她絮絮叨叨,有的夢裡,她就在身邊。
但無論哪個夢,隻要直麵封苒,隻要他主動嘗試用手觸碰她,下一刻夢境會分崩離析。
夢裡有多麼真實,醒來時,就有多大的空虛感,無力的期盼,即使在天地間尋找她,但他早該知道,她已經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所以所有出現她的畫麵,都是夢。
靳燎微微闔上眼睛,他輕輕嗬了一口氣,極冷之中,氣變成水霧在他唇畔飄灑,模糊他的眉眼。
他像一尊雕塑一樣站著,沒有任何感情,除了過長的睫毛一直在顫抖,暴露他的心情。
即使是夢也好,他不想那麼早醒來。
如果正麵對著她,他很可能會忍不住去觸碰這個人,背對著她,多在夢裡聽她說兩句話,他就知足了。
他不想結束這段綺麗的幻想。
大約幾個彈指後,身後沒有聲音,靳燎想,也是,當夢裡的人發現自己在做夢時,夢境也該瓦解。
突然,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腕。
這隻手很溫暖,就像春季長出的第一株嫩草,纏繞著他的手腕,他渾身瞬間繃緊,瞳仁一縮。
那隻手的主人,聲音溫和:
“不是夢哦。”
霜降之後,就是立冬。
冬季過去,春暖花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