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和風煦煦。
朱標去了另一艘船聽老師們講課,他每天都有固定的讀書、習武課程,外出時也不例外。
常樂繞著主船逛悠了圈,興致索然地回了自個房間。
房門在身後一合,她做賊似地悄聲問,“那什麼,帶了沒?”
晚月瞅眼自家毫無形象的主子,無奈道,“聽您的吩咐,帶了。”
她在妝奩底層翻出兩盒包裝精致的......紙牌。
常樂親自洗牌,手法極其熟練,她以下巴點點桌前的椅子,“你兩坐呀。”
晚星向來是主子說什麼,她做什麼,陪主子打牌這種小事,她早已習慣成自然。
晚月尚有顧慮,“小姐,在府裡也就罷了,這在世子的眼皮子底......”
您的淑女形象還要不要了?
常樂逆時針方向“唰唰”分牌,“怕什麼,我們偷偷地玩,他又不知道。”
晚月:“......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常樂無所謂地聳聳肩,“他要是為此退婚,那可太好了。”
晚月不得不配合地翻起牌,“......我能問問,您為何如此抗拒世子麼?”
彆人求都求不來的婚約,誰都知道世子是板上釘釘的未來......
何況世子本人龍章鳳姿,器宇軒昂,脾性溫和,還尤為慣著未婚妻。
常樂撇了撇嘴,朱標瞧著的確優秀,是名合格的皇朝繼承人,但並非合適的丈夫人選。
他將來要封次妃,要和彆的女人生彆的孩子,他還會早死,他的整個人生,連帶著他妻妾兒女的人生都是場盛大的悲劇。
常樂自覺接受不了丈夫納妾,也沒有信心得到太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更不想陪他演繹那段載入史冊的遺憾。
當然,此間緣由是不太方便跟晚星晚月明講的了。
常樂歪著腦袋思考片刻,義正言辭道,“他太年輕。”
晚月默默瞅眼自家主子,提醒,“......您與世子同齡。”
常樂“嘖”了聲,“你們不懂......”
她靈魂已是能造火箭的年紀,朱標卻才剛剛出生,妥妥差著輩分。
試問,哪個成熟穩重的女強人,會喜歡還留有嬰兒肥的未成年?
她又不是什麼變態怪阿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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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千裡,風催夕陽漸沉。
晚霞染紅天際,給河麵,給甲板,給船帆,鑲鍍層層赤紅光暈。
自應天從大運西進淮河至臨濠,常樂沉迷玩牌,那偷偷摸摸,避於人後做壞事的感覺,欲罷不能。
朱標規律地讀書、習武、辦差,兩人除了吃飯,其餘幾乎沒有碰麵的機會,倒也相安無事。
船停靠在碼頭,常樂極其厭惡但又不得不換了馬車。
至目的地還有段路,是她雙腿所不及的距離。
馬蹄揚起,臨濠那旮遝地兒的破路,車廂跟連著振動儀似的。
常樂整個人生無可戀,萎靡如霜打了的茄子。
朱標頭回見她如此,著實有點意外,也覺好笑,“樂兒,暈車?”
常樂眉峰緊蹙,雙目緊閉,仿佛原地“嘎嘣”了似的,懶得搭理罪魁禍首。
晚月趕忙替自家主子告罪,“世子見諒,小姐實在是難受,才會在您麵前失了禮數。”
朱標自然不會追究,再者常樂在他麵前失得禮數還少麼。
他皺了皺眉,“可有減輕症狀之法?”
晚月恭敬回道,“小姐已在嘴裡含了薄荷葉。”
否則就不僅僅是難受而已,恐怕早已吐了滿車。
車行一日,總算到了臨濠。
朱標馬不停蹄趕赴朱家祖墳所在之處,常樂留在了城裡修生養息。
絕不是她偷懶,也絕不是朱標良心發現。
而是常樂生而為女子,這個時代的女性不具備祭拜祖先的資格。
常樂唾棄、鄙夷,倒也樂得自在。
朱標是在三日後回到城裡,他風塵仆仆且瞧著心事重重。
常樂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有實踐課範例在前,她沉默縮在自個房中,最大可能減少與其碰麵,主打一個隱身。
可惜,她不就山,山也是會來就她的。
朱標在連續數日外出後的某個傍晚,他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常樂試圖拒絕,“世子,夜半三更,男女有彆......”
朱標悠悠瞅她一眼,指指尚未全落的太陽,“你我未婚夫妻,不必拘泥於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