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個,他略略羞澀道,“樂兒,你能給我擦擦身子麼?”
他已經半個月沒有洗過澡了!
常樂洶湧的淚水瞬間乾涸,她動了動鼻子,輕嗅,隨即滿臉嫌棄,“好臭!”
朱標:“......”
他那心碎成一片一片的,愛,果然會消失!
·
翌日散朝,朱元璋早早駕臨春和宮。
他渾濁的眼白,遍布紅血絲,無人敢與之對視。
馬皇後和常氏默默垂淚,表現無可挑剔。
近來,每一個人的表現都無可挑剔!
而標兒的麵色愈發暗沉,他的生命力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流失。
() 朱元璋煩躁地直錘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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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寸血液都在叫囂著殺人,殺人!
但他沒有理由,一個一個的,都很乖覺,異樣的乖覺。
忽得,院子裡遠遠傳來孩子的哭聲,是允熥,那孩子剛醒,有起床氣,總要哭一哭。
常樂擰了擰眉,她這會能不能退出去照顧孩子?
還沒等她想明白,室內驟然響起一聲暴嗬,“常氏!”
常樂駭得一個激靈,本能抬眸,對上朱元璋滿是暴戾的眼。
她直接僵在原地,一股冷意迅速自腳底蔓延至天靈蓋。
那一瞬間,她毫無思考的能力,仿佛一把殺人無數的刀正架在她的脖頸。
刀尖甚至還滴著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皮膚,她想要逃,可雙腿似灌了鉛。
朱元璋眼底閃過嗜血的光,右手摸向腰帶。
他的腰帶曾經活活抽死過數人,那些個在戰場來回的壯漢,都抵不過他的鞭打。
常樂幾乎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她的背猛然抵在圈椅扶手,可她竟絲毫沒有感覺到痛。
朱元璋腳步微動,似要往前......
馬皇後及時站起身,走過來擋在兒媳麵前,她的目光溫柔,“重八。”
內室也突然響起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
朱元璋的怒火一滯,他抬步進了內室。
馬皇後見他消失在屏風後,轉過身拍拍兒媳的手,無聲安慰,“彆怕。”
常樂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汗水一滴一滴自額角滑落。
她不敢擦,她怕一伸手,滿手鮮血淋漓,她的,彆人的。
馬皇後拿出帕巾一點一點拂過她臉,“樂兒,彆怕。”
常樂一個冷顫,緩緩回神,終於看清雪白帕巾裡沾得是汗。
馬皇後握了握她手腕,“這兒有我,你先去看看允煌。”
常樂木然點頭,遊魂似的退了出去。
內室,稀鬆的冬日陽光灑落。
朱標蒼白的皮膚映著光,幾乎可見他內裡的青色經絡。
朱元璋看得心頭直跳,“標兒,你可好些?”
朱標勉力點頭,“爹,彆擔心,我好多了,我會沒事的。”
他以極其孱弱的病容,強做無恙,朱元璋愈發心疼,“標兒彆怕,爹不會讓你孤零零一個人的”
朱標微微蹙眉,他爹什麼意思,什麼孤零零一個人?
朱元璋篤定道,“爹知道你喜歡常氏,為她,你空置春和宮,不納二妃。”
朱標心跳漏掉一拍,倉促之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朱元璋握緊兒子的手,鄭重承諾,“爹一定會讓她陪著你的。”
朱標腦海裡緩緩打出個問號,陪著自己,什麼意思?
朱元璋:“你跟她同年生,爹保證你們同日死,黃泉之路,夫妻合該同行。”
朱標驚得瞪大了眼,完全愣住。
() 黃泉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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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是哪裡來的奇葩?
她娘知道他爹的想法麼,後宮娘娘們知道他的想法麼?
正欲繞過屏風進來的馬皇後整個人都僵硬了,黃泉之路,夫妻同行?
那一瞬間,她的胸腔仿佛裂開條縫,寒風凜冽,肆意穿堂而過。
她耳廓邊沿痊愈未久的傷口,似是再度裂開,耳邊全是鮮血汨汨流動之聲。
月餘之前,標兒巡撫陝西期間,批閱奏折的男人正憤怒於其中內容,而她恰巧給他送了碗湯。
也不知道怎麼的,她那會百密一疏,竟沒注意到湯涼了。
正氣悶的男人剛嘗一口,勃然大怒,反手將碗砸了回來,她閃避已來不及,碗沿擦過耳朵,鮮血淋漓。
整碗湯汁順著耳際流過脖頸,浸入衣料,血腥味與湯香混雜,令人作嘔。
而口口聲聲喚她妹子的男人,對她怒目而視,仿佛戰場仇敵。
帝王盛怒,來不及處理傷口,也沒時間更換衣服,她急急跑回廚房,重新盛來碗湯,雙手奉至禦前。
恰到好處的溫度,他品嘗後終於消氣,她也終於可以處理傷口,更換臟衣。
然後,她必須以同往日沒有任何區彆的態度,回到禦前。
他感動於她的寬容慈愛,要求滿宮皆以她為榜樣。
馬皇後無聲扯開嘴角,寬容慈愛的結局竟是黃泉之路,也要同行麼?
都到了黃泉,她還要鞍前馬後的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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