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飄起第一場冬雪的時候,太子車架自陝歸京。
朱元璋毫無帝王矜持,直接等在宮門口,馬皇後伴在其側,踮腳眺望。
常樂帶著朱雄英同樣翹首以盼,秦王、晉王也都帶著王妃前來。
馬蹄噠噠回響在青石板路,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前,再往前。
車架緩緩靠近,朱元璋急不可耐奔了過去。
他一把掀開車簾,朱標蒼白著臉,靜臥其內,正處於昏睡之中。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朱標雙目緊閉,兩頰凹陷,露在外麵的手背青筋疊起。
常樂的眼淚驀然滾落,緊緊咬著唇,才堪堪忍住到嘴邊的嗚咽。
無論真病或假病,他怎麼可以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宮門口靜靜的,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
朱元璋連續失眠的雙眼,通紅一片,他嘶啞著嗓子,“回宮,傳禦醫!”
車架再次啟動,穿過宮門,直抵春和宮。
朱元璋親自掀開車簾,秦王、晉王欲要上前攙扶大哥,他一伸手,把兩個兒子阻擋在外。
秦王、晉王對視了眼,默默後退。
父皇是在懷疑他們!
朱元璋可沒精力考慮他們的心情,他招了招手,兩名錦衣衛無聲而出。
朱標歪著腦袋,由兩名錦衣衛扶著出來。
他衣服空蕩蕩的,整個人幾乎瘦得隻剩副骨頭架子。
常樂忍不住邁向前,雖早知曉,可萬一是真的出了意外......
朱雄英也迫不及待跑了過去,“爹爹。”
朱元璋伸手攔住孫子,“雄英乖,你爹累了,正休息。”
朱雄英停了腳步,巴巴望著平日能隨時把他抱起來的爹爹。
烏雲遮蔽紅日,天空飄落朵朵雪花,寒意浸骨。
兩名錦衣衛扶了朱標進入內室,自北而歸的戴思恭聯同數位禦醫,共同搭脈。
朱元璋在房內來回踱著步,馬皇後緊緊扣著雙手,全力抵抗自心底泛起的顫抖。
常樂和朱雄英立在床尾,一瞬不瞬盯著丈夫,父親。
而秦王,晉王,連同在京的所有王爺,全部被留在院中。
室內安靜良久,戴思恭收回搭脈的手,他顫顫巍巍跪地回稟,“太子之疾,臣等無能為力。”
朱元璋猛然倒退,直到背抵在柱,“拖出去,全部拖出去!”
他滿眼的紅血絲,眼底泛起青黑,向來挺直的脊背不知何時佝僂起弧度,仿佛一瞬之間,老了十歲。
錦衣衛挎著繡春刀,直闖入內。
而向來救眾人於水火的馬皇後正愣愣流淚,處於恍惚之中。
常樂張嘴欲要阻止,可她沒有資格。
“咳咳......咳咳......”
床帳裡傳來幾道虛弱的咳嗽聲,朱元璋箭步衝了過去。
戴思恭和禦醫們被拖了出去,但項上人
頭暫時得以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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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費力掀起眼皮,眼底閃過茫然之色。
朱元璋一把抓起兒子的手,“標兒,標兒!”
朱標眸光緩緩聚合,看向朱元璋,“爹,陝西......”
他整個人有氣無力,連嘴唇都乾涸到起皮,“爹,對不起,兒子有負所托。”
朱元璋通紅著眼,“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
他語帶哽咽,“隻要你好好的,標兒,爹隻要你好好的。”
朱標微微搖了搖頭,“爹,陝西......咳咳......”
他又咳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
朱元璋手忙腳亂拍著兒子的背,“標兒,不去陝西,咱不去陝西了。”
一趟陝西之行,他的標兒病了,那不是吉祥地,那裡克他朱家!
朱元璋老淚縱橫,“標兒,隻要你好好的,爹都聽你的話。”
“北平,你想遷都北平是不是?”
“隻要你好起來,咱立刻遷,馬上遷!”
朱標咳嗽漸止,他先是一愣,隨即緩緩綻開笑顏,“爹,謝謝你。”
朱元璋搖頭,再搖頭,怪他,都怪他,他不該派標兒去陝西的。
朱標嘴角淺淺勾起笑意,似在安慰老爹。
日光漸漸消失,暗夜將至。
朱標似也失了力氣,再一次陷入昏睡。
朱元璋和馬皇後到底上了年紀,連日擔憂,情緒起落,兩人不得不回去休息。
春和宮恢複寧靜,常樂哄了雄英回房,她終於有機會挨近床邊。
更漏聲聲,時間悄然而逝。
她不知道呆坐多久,直到放在床沿的手背微癢......
朱標再次掀起眼皮,喚道,“樂兒。”
常樂的眼淚“啪嗒”一聲,滴落在他瘦骨嶙峋的手背。
那滾燙的溫度,直達四肢百骸。
朱標心頭溫熱,他嘴角淺淺勾起笑,“放心。”
常樂眼淚留得更凶,“到底怎麼回事!”
誰家假病,真成這個樣子?
朱標拍拍她手,以嘴型道,“做事得做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