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2)

帝王病,乃國之大事,消息傳回京師,文武百官極為意外。

畢竟皇帝的身體向來康健,怎麼會突然病了?

但也並非不能接受,皇帝到底已有六十多歲的高齡。

群臣在稍稍訝異過後,也同北平眾人一樣,繼續按部就班,老老實實乾活,沒有一點兒慌亂。

國有太子,還是掌政二十多年的太子,穩穩當當,有何可憂,有何可亂?

或許有人擔心太子也病了,皇家父子也是情深,連病都得共同進退。

但沒關係,禦醫明確可以治愈,哪怕,哪怕真有什麼意外,那不還有皇太孫麼。

等翻過了年,皇太孫也有十二歲了,又有滿朝文臣武將保駕護航,主少臣疑什麼的也不存在。

再不濟,人還有位能乾的母妃,連帶著群能乾的母族親戚。

朱家皇朝的權利交接,有皇太子,有皇太孫,簡直穩如泰山。

隻可惜,朱元璋並不如此認為。

北平,春和宮。

朱標背部的疽靜心養護多時,終於到了可以切開引流的時候。

這個時候也是最最危險,最最關鍵的時候。

臘月難得陽光明媚的一天,朱標飲了麻沸散,陷入沉睡。

戴杞仔仔細細再做了遍工具清理後,開始手術。

她手裡精巧的手術刀一刀切開一個膿包,惡臭陣陣。

馬皇後在屏風外的圈椅裡坐立難安,不時探頭,仿佛沒有嗅覺。

若非防感染的要求,她估計得要湊到床前。

常樂提壺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娘,彆擔心,會沒事的。”

馬皇後接過茶碗,拍了拍她的手,“樂兒也彆擔心。”

常樂揚起嘴角,輕輕點頭,暗自祈禱,但願沒事。

如果,如果一定要有個人出事,這樣的寶貴機會請留給朱元璋。

反正他也正臥病在床,以至於好大兒動手術的關鍵時刻,都沒能到場。

也是奇怪,他的症狀並非急症,更不足以致命,按說,他調理了這麼些日子,應當有些起色,可是......

常樂稍稍皺起眉,可朱元璋卻似乎是越來越嚴重了。

他是真的,還是刻意裝的?

坤寧宮。

朱元璋突然打了好幾個哈欠,誰在罵他?

莫名受傳召入宮的燕王朱棣心頭惴惴,滿臉擔憂,“父皇,您沒事吧?”

朱元璋憋眼沒什麼眼力見的四兒子,艱難擠出一絲笑,“朕沒事。”

朱棣撓了撓腦門,“那兒臣就放心了。”

朱元璋黢黑的麵龐浮現層紅暈,艱難忍住到嘴邊的破口大罵。

放心什麼放心,他看起來像沒事的樣子麼?

但在如今的北平城,他唯一還能指望的隻有四兒子。

老二,老五那兩個,受常氏蠱惑,整天不務正業,啥也指望不了。

想到這裡,朱元璋嘴角的笑意愈發和藹,“老四,近來可好?()”

隻是那笑略顯僵硬......

朱棣暗自抖落滿身雞皮疙瘩,父皇病糊塗了?

他是朱棣,是老四,不是太子大哥,何德何能享受父皇的貼心問候?

朱元璋睨著呆頭呆腦,半晌沒有反應的四兒子,瞬間失了耐心。

他強迫自己維持住笑臉,直接問道,老四,倘若標兒此番遭遇不測,你打算怎麼辦??()”

朱棣更懵了,大哥遭遇不測是什麼意思?

大哥那病不是能治麼?

父皇真老糊塗了,或者......

或者他是在試探我?

朱棣自覺真相了,立即保證道,“兒子定會全力支持雄英和大嫂。”

老老實實做為大明戍守邊疆的塞王,絕無任何謀權篡位之心。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心也無力,他雖為燕王,可北平城早已是東宮的囊中之物。

且連一直攛掇他的大和尚姚廣孝都成了大哥和大侄子的得力重臣!

誰懂,明明,明明是那大和尚給他的希望,可人竟然先撤了!

朱棣忍住滿腔心酸,態度愈發誠懇,再次強調,“父皇,兒臣定會全力支持雄英和大嫂!”

朱元璋一口老血奔湧,氣得他臉紅脖子粗,渾身發抖。

支持雄英便罷了,支持雄英和常氏,算怎麼回事?!

他到底是朱家兒郎,還是常氏的馬前卒?

一個個,一個個竟都被常氏給蠱惑!

朱元璋抄起桌邊的藥碗就扔了出去,“逆子,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

白瓷碗盛著藥湯直擊麵門而來,朱棣駭得愣在原地,一點兒沒敢躲。

他眼睜睜看著碗在自個腦門炸開,藥汁順著臉頰滑落,那滾燙的溫度灼燒起一片通紅。

在那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他腦子裡閃現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爹”?

他從來隻有父皇,他心裡當然有父皇,可爹,那不是太子大哥的專有稱呼麼?

白瓷碗落地,沿著地板幾個跳躍,碎成一片一片。

朱棣突然反應過來,立即伏跪餘地,“兒臣知錯,父皇息怒!”

朱元璋麵色一陣青一陣紅,胸口劇烈起伏,他抬著手顫顫巍巍指著沒用的四兒子,“蠢貨!”

竟連躲都不敢躲,要是標兒,早已閃身躲開,根本不會讓藥碗碰到他半分。

標兒,他精心培養的標兒,最最完美的標兒,竟完全被常氏蠱惑了!

朱元璋悲從心中來,胸口猛然一陣鈍痛,他揪緊衣衫,大口大口喘著氣,“來人,來人!”

他自以為用了最高的音量,但實際那隻是他嘴邊的囈語。

朱棣伏跪在地,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安全出宮,完全沒有聽見他父皇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