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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蘇綰若有所思。
達官貴人們招女婿一為家族引進優質人才,二為壯大政治勢力。新科進士們便是最好的人選。
沒想到季家居然想拉攏杜文卿,不過橫看豎看杜文卿確實優秀,雖沒得三甲,卻也在前十。寒門出身,背景簡單,前途無量也最好掌控。
可這事,陸安荀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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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杜文卿回到客棧,就見著個人坐在堂內。
他上前行了一禮:“陳大人。”
陳大人乃禮部官員,負責這批進士的食宿安排,同時也是季大人派來的說客。
“杜公子,”陳大人不慌不忙道:“此前與你說的事,考慮得如何?”
杜文卿搖頭:“陳大人,在下已經說過了,在下無福消受。”
陳大人道:“時日已不多,京中職缺該安排的已安排了,餘下的,要麼登天要麼就是被人挑剩的。你的職缺遲遲未安排下來,就不想知道為何?”
杜文卿心頭一跳,眸子閃過一絲怒意:“莫非季大人......”
陳大人笑得意味深長:“季大人抬舉你,想舉薦你進翰林院。若你願意,皆大歡喜,若你不願,恐怕就愛莫能助了。”
杜文卿麵色一沉。
陳大人又道:“恕陳某不能理解,季大人位高權重,且季小姐才貌雙全,杜公子為何不願?”
“我聽聞杜公子跟陸狀元私交甚篤,可若因為幾分交情就拱手將前途讓人未免太蠢。翰林院不是他陸安荀的,人人皆可得,若因你被點翰林他陸安荀與你絕交,如此看來,這樣的人杜公子不交也罷。我說得可有理?”
“你先彆忙拒絕。”陳大人打住杜文卿,說:“你且捫心自問,讀書這些年為的是什麼?杜公子自小離鄉四處求學,十年寒窗,抱負當前何不珍惜?”
“再有,”陳大人繼續道:“你老母親耗儘家財供你讀書,對你期望甚高。如今大好前程唾手可得,若就此放棄豈不辜負你母親一片苦心?況且,季大人說了,若杜公子願意,他可奉上京城宅子一處。杜公子不僅可在京為官,還能接老母親過來享福,何樂而不為?”
杜文卿沉默。
能入翰林院是每個學子的夢想,他當然也想。可他清楚自己跟陸安荀比起來差了些資格,若同意季家條件,他對不起陸安荀。
而且......還有個原因。
“杜公子......”見他沉吟,陳大人追問:“意下如何?”
杜文卿後退一步,作揖:“還請陳大人轉述,在下多謝季大人賞識,隻可惜杜某心有所屬,不願娶季小姐。”
“你——”
陳大人勸了半天,杜文卿油鹽不進,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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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距離蘇泠與楊家公子成親不到一個月時,突然發生了件大事。
楊家退婚了。
此事令眾人驚訝,好端端地為何退婚了?
柴氏因為這事氣得半死,將楊家來賠禮的人毫不留情麵地攆出門。
沒兩日,柴氏又病了,蘇老爹喝了幾杯酒,嚷著要去找楊家算賬。
“他楊家是什麼東西!當初巴巴求娶,如今居然敢這般羞辱我女兒,就算拚儘家財我也要將楊家告進牢中。”
然而還未等他去告,次日雨夜,楊公子低調地上門了。他跪在書房哭了許久,也不知跟蘇老爹說了什麼,待再出門時,蘇老爹反而安撫他:“賢侄,此事並非你之過,是他欺人太甚!”
他?
哪個他?
蘇綰和大姐二姐皆一頭霧水,可其中內情無論如何問,柴氏和蘇老爹都不肯說。
“三姐姐你知道對嗎?”忍了忍,蘇綰決定去問關在房中一言不發的蘇泠。
楊家退親的這兩日,蘇泠麵色憔悴。但蘇綰清楚,她麵色憔悴不是因為楊家退親,而是因為那個人。
那個人一直神神秘秘,柴氏和蘇老爹不肯說,蘇泠也緊咬牙關不透露,想來那人身份不簡單。
但再如何不簡單,以權欺壓至此,蘇綰就恨不得將他揪出來痛打一頓。
“小妹你彆問了,我就知道會如此。以他的性子,又豈會甘心看我嫁他人。”
“可他憑什麼呢!”蘇泠忽然捂臉哭起來:“他自己嬌妻美妾在懷,憑什麼還要乾涉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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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近日跟撞了邪似的,事情一樁接一樁,沒一件好的。
這是柴氏原話,蘇綰聽了,也歎氣。
“這都什麼事啊。”她躺在搖椅上,以帕遮麵,擋住刺眼的陽光。
過了會,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貼在臉上。
蘇綰揮手一拍,隻聽“嘶”地聲。
是陸安荀。
“你悄無聲息,屬鬼啊。”蘇綰掀眼。
“日頭這麼大你還曬?不怕曬黑了?”
“我曬黑了與你何乾......哦,不對,有乾係。”蘇綰坐起身:“曬黑變醜了回頭你陸狀元喜新厭舊拋棄糟糠未婚妻改聘千金女嬌娥我後悔也來不及了。”
“......”
陸安荀不想理她,將冰碗放在一旁的桌上:“給你的。”
蘇綰瞥了眼冰鎮酸梅飲子,問:“你買的?”
“我娘做的,讓人送了份給我。”
“所以你自己不吃留給我?”蘇綰捧起碗嘗了口:“滋味不錯,你娘手藝真好。”
“那當然。”
陸安荀見她起來,懶懶地躺在她的搖椅上。
陸安荀的母親名叫夏尋芳,是個心靈手巧、脾氣好的女人。陸安荀父親去世後,她憑著一身手藝將兒子拉扯大。
夏氏不僅廚藝好,女紅功夫也好。在林家當了十年繡娘,專門負責幫林大人裁衣縫襪。林大人是個武將,前頭夫人去後就沒再娶,生活過得粗糙。遇上溫柔小意處處體貼的夏氏,日子久了便生了情愫,後來乾脆將夏氏直接娶進門。
林大人膝下隻一幼女,將陸安荀看作兒子,準備百年之後讓陸安荀摔盆送終。
一碗冰鎮酸梅飲子喝完,蘇綰心情也好了許多。這下才正眼瞧了瞧陸安荀,這一瞧倒把她瞧愣了。
陸安荀今日有些......不對勁。
哪不對勁呢?
他著了身緋紅衣袍,腰間墜香囊白玉,那香囊還是蘇綰送的。沒佩劍,卻在左邊配了把花裡胡哨中看不中用的寶石匕首。
這打扮活脫脫一個京城紈絝子弟,騷包得很。
“陸安荀,”蘇綰問他:“你今日中邪了?”
陸安荀掀開一隻眼,睨她:“喝完了?”
“嗯。”
“今日可得空?”
蘇綰隱隱約約猜到他的目的,故意問:“做什麼?”
“那個......”陸安荀不自在地撓了撓額:“看你整日心情不虞,我帶你去瓦子解悶如何?”
蘇綰湊過去,看稀奇似的盯著他,隻把陸小公主盯得耳朵悄悄紅起來。
他站起身,沒好氣問:“你去不去?不然我去找人吃酒了啊。”
“去去去!”蘇綰心下一甜,難得小公主主動約她,怎麼可能不去呢。
說走就走,蘇綰當即跟他出門。
“陸安荀,你帶錢袋了吧?”
“帶了。”
“夠不夠?”
“你要買什麼?”
“你看我頭上缺點什麼?”
“......五十兩夠了嗎?”
“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