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人帶來了。”牙子道。
名叫四爺的人,先是在三人身上掃視了遍,然後目光落在蘇綰身上。
“閣下便是剛才買走饕餮瓶的陸姑娘?”
“正是。”蘇綰道。
男人又看向蘇綰身後的兩人,問:“這兩位是?”
陸安荀上前一步,拱手:“在下陸敘,是她兄長。”
他一臉無奈又寵溺的神色道:“我們兄妹路過此地,聽說這裡叫賣各樣稀珍,正好下個月逢家父壽辰,便想買幾樣回去作壽禮。”
四爺點頭:“原來如此。”
他看向百裡言玉:“這位是?”
“哦,這位是我表姐。”因為百裡言玉穿著女裝,蘇綰隻得這麼說。
許是四爺對長得高大的女人沒什麼興趣,瞥了眼百裡言玉就不再理會了,而是把目光放在陸安荀身上。
他跟外頭那些商客不一樣,走南闖北自然見識廣,一看陸安荀就知非普通之輩。
不過來這種地方,還能眼睛不眨就花一千兩買下饕餮瓶的人,自然也普通不到哪去。
他說:“既然是作為壽禮,剛才你們兄妹買的可就不大合適了。”
陸安荀故作驚訝:“怎麼不合適?我們買的是最貴的,而且牙子也說是今晚最好的。”
“對,確實是今晚最好的,可不是我們這最好的。”四爺說:“我們這還有更好的寶貝,你們兄妹二人可要看看?”
“現在就看?”
“現在沒有。”
“沒有你讓我們看什麼?”陸安荀一副有錢公子哥不諳世事卻張揚跋扈的模樣。
四爺笑了笑:“好東西當然得藏起來,若陸公子感興趣,不妨後日再來,屆時給你們看。”
“後日何時?”
“還是這個時辰。”
“好,一言為定。”陸安荀拱手。
四爺也拱了拱手,吩咐牙子:“好好送客。”
.
待陸安荀他們一走,四爺身後的金絲楠屏座突然動起來,屏座從兩側移開,露出中間的門。
門緩緩開啟,走出來個人。
“四爺,這對兄妹可靠嗎?”
“可靠又如何,不可靠又如何?有錢就行。”
“可是......”
“可是什麼,”四爺道:“你忘了這批貨是怎麼得的?渤泥人仍沒放棄。我們儘快出手,然後再將這對陸家兄妹的消息透露給渤泥人,讓他們對上。這對兄妹敢來這買東西想來也是不簡單的人物,何不讓他們自己狗咬狗?”
來人目光一轉,嘿嘿笑起來:“四爺好主意,一招金蟬脫殼我們輕輕鬆鬆,說不定還能坐收漁翁之利。”
他看了眼陸安荀離去的方向,得意道:“算這對陸家兄妹倒黴!”
.
出了巨通典當行,蘇綰心口砰砰跳,頭一回乾這麼刺激的事,她緊張。
這可是黑市交易啊,剛才那人,應該算是□□頭子了吧?
蘇綰緊張之餘,還有點興奮。
“陸安荀,”她問:“後天我們要怎麼做?”
“後天你在家待著。”他說。
“為何?”蘇綰怒,這是用完她就甩了?
“此事危險,你不必牽涉進來。”
“可今晚來之前你不是這樣說的。”
“今晚我們隻是試探,後日可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百裡言玉好整以暇道:“後日收網,畢竟離陸兄承諾的半月之期快到了,是吧,陸兄?”
他得了便宜還賣乖,陸安荀不想理他。
蘇綰不樂意:“我不會給你拖後腿,再說了,你們不是還得買東西?我有錢啊。”
說到錢,陸安荀猶豫了,但還是轉頭堅定看向百裡言玉。
百裡言玉攤手:“我的錢都押在貨物上了,拿不出那麼多。”
“......”
默了默,陸安荀對蘇綰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老實跟緊我。”
“好勒。”蘇綰乖覺,立馬走到陸安荀身側,緊緊挨著。
“......”
陸安荀凶巴巴:“彆靠這麼近,街上這麼多人看著,成何體統!”
說完,他快兩步上前。
嘖......這個難伺候的小公主。
蘇綰暗道。
百裡言玉見兩人如此,訝異。
他看看陸安荀又看看蘇綰:“你們......”
“沒錯,我們就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
敢情他這些天一直在當陪襯?
.
縣衙不太忙,至少,蘇綰跟百裡言玉是挺閒的。
兩人坐在院中喝蘇綰新做的桂花飲子,悠閒地看陸安荀忙得腳不沾地。
自從告示貼出去後,津陽縣的百姓都知道新縣令到了。也有幾個試探性地來告了幾樁狀,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誰偷了誰家的雞,誰扯了誰的頭花,這種事陸安荀一律讓衛峰去處理。
是以,這兩日衛峰也跟著忙得不行。
直到過了兩日,約定之日到來,陸安荀跟衛峰突然停下來。兩人在書房裡密謀了許久,也不知是吩咐何事,衛峰從書房出來後徑自離去。
百裡言玉依舊是那身火紅的女裝,不過他把額頭上的珠鏈拆除了,一把烏黑的頭發全部包在頭紗中,顯得不倫不類。
為了讓他不那麼辣眼睛,蘇綰給他上了點妝,美其名曰以防身份被拆穿,所以百裡言玉依言同意了。
兩人出門時,陸安荀等在縣衙大門口。轉頭一瞧,百裡言玉和蘇綰“表姐表妹”歡歡喜喜出門來。
他表情一言難儘。
到了近前,百裡言玉問:“好看嗎?”
陸安荀乾笑兩聲:“你高興就好。”
一行人就著朦朧夜幕往西城瓦子而去,沒多久就來到上次的地方——巨通典當行。
這回,已經早早有人在門口等著他們,還是那位牙人。
他恭敬伸手:“陸公子陸姑娘,請!”
蘇綰跟陸安荀走進內堂,視線轉了一圈,陸安荀問:“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我們這每逢初一和十五歇業,這是慣例。”
陸安荀點頭:“四爺請我們來看貨,貨呢?”
“陸公子彆急,那批貨可是我們這的鎮店之寶,凡是來看貨的客人都得遵守我們這的規矩。”
“什麼規矩?”
“來人。”牙子抬手吩咐了聲。
很快一個跑堂端著盤子上前,盤中放著三根綢帶。
陸安荀:“何意?”
牙子拱手:“陸公子得罪了,因為我們的藏貨的地方特殊,您得蒙著麵過去。”
“哦,怕我知道地方摸過去偷?”
牙子訕笑。
“行吧,蒙就是。”
兩人上前來幫陸安荀和百裡言玉蒙眼,到了蘇綰時,陸安荀說:“不必,她的我來。”
他雙眼遮住,卻毫無障礙地從盤中取過綢帶,然後幫蘇綰綁上。
蘇綰有點緊張,尤其是眼睛看不見後,這種未知的恐懼放大無數倍。
許是感受到她的情緒,陸安荀綁完後,輕輕拍了拍她。示意她不必擔心,有他在。
等三人蒙好眼睛,牙子道:“三位跟我來。”
陸安荀、蘇綰、百裡言玉跟著他走。蘇綰走在中間,因為看不見路,她東摸摸西摸摸,最後摸到一隻手。
是陸安荀的。
她放心地握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出了典當行又走了段泥土路,最後七拐八拐,大約過了半炷香,終於停下來。
“到了。”牙子說:“請陸公子揭麵。”
陸安荀扯開綢布。
眼前是一座荒涼的倉庫,四周漆黑,隻樓梯下掛著盞昏暗的燈籠。
“你確定貨放在這?”
牙子沒回答,隻笑道:“四爺在樓上等三位,陸公子上去就知道了。”
陸安荀領著蘇綰上樓梯,樓梯陳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百裡言玉跟在最後。
等到了樓上,又有一人上前來領路:“陸公子,請隨我來。”
轉過回廊,最儘頭的屋子是敞開的,裡頭燈火通明,四爺果真坐在那等著他們。
他熱情起身:“一路得罪了,陸公子見諒。”
“無礙,寶貝呢?”陸安荀昂著下巴問。
見他如此乾脆,四爺也不打算多囉嗦,問:“陸公子錢可帶夠了?”
陸安荀嗤笑:“你當我傻?我一沒看到貨物,二又是孤身前來,將錢帶身上不怕被你們打劫?”
四爺臉頰抽了抽:“陸公子多慮了,我們巨通典當行做買賣講的就是個誠信,即便買賣不成仁義也在,您隻管放心。”
“好。”陸安荀問:“拿貨來看看。”
四爺坐下來,吩咐手下:“去搬東西。”
“是。”幾名壯漢出門了。
就在等貨的過程中,有人進來,也不知在四爺耳邊說了什麼,四爺抬眼打量了會三人。
隨後起身道:“陸公子先坐,我有點事,去去就來。”
陸安荀拱手。
.
這邊,四爺出門後麵色沉下來,匆匆下樓後入了另一間廂房。
廂房裡,一個低矮肥胖的男人,提著燈籠等在那。
正是津陽縣的主簿。
“你怎麼找到這來了?我說過,不要隨便......”
四爺的話還未說完,主簿急忙道:“大事不好!”
“什麼不好?”
“那對陸家兄妹不是普通兄妹,正是津陽縣令和他家妹。”
聞言,四爺臉色大變。
.
四爺當即帶著一群打手上樓,他們舉著火把,長刀寒光刃刃。
然而一腳踹開門時,屋裡的人早已不見蹤影。
“追!”他下令:“絕不能讓津陽縣令逃出這裡!”
一夥人呼啦啦地奔下樓四處尋找,過了會,有人大喊:“在這邊!”
早在四爺出門時,陸安荀就察覺了不對勁,當機立斷帶蘇綰從窗外跳出去。可還沒等他們跑遠,那些人就發現了。
此地荒涼,倉庫一個連一個看不到儘頭。且又沒有火光,隻能摸黑亂跑。
然而沒跑多久卻停下來。
他們麵前是一堵高牆,前無出路,後有追兵。
很快,賊匪熟門熟路地追上來:“我看你們還往哪裡逃!”
陸安荀拉著蘇綰,飛快查看了眼周遭環境。
他低聲對蘇綰道:“抱緊我。”
蘇綰忙抱住他的腰,然後又聽陸安荀對著那些人大喊:“我不是津陽縣令,他才是。”
那些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朝百裡言玉看去。
“抓住津陽縣令!四爺重重有賞!”
正摸黑走在屋頂上的百裡言玉:“......”
下一刻,人群朝他湧去,而陸安荀帶著蘇綰利索地翻出了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