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半。”
“不夠(),去通知我大姐?[((),讓她繼續降。”
“降多少?”
沉吟了會,蘇綰說:“降四成。”
“好勒!”雲苓立馬去了。
陸安荀正巧從外頭進門,聽這話,他詫異看蘇綰:“他們真降了?”
“降了。”蘇綰說:“興許今日傍晚就能全部降四成。”
陸安荀坐在桌邊算了算,道:“可即便如此,也沒法以十萬石的錢買五十萬石糧。四成對我們來說,還是高了。”
“確實高,我們當然不能在這時候買。”
“那什麼時候買?”
“等它降八成時。”
聞言,陸安荀震驚地看著蘇綰:“你能讓米價降八成?那可是血虧的買賣啊。”
“你不信?”
“不是不信,隻是好奇怎麼做到。”陸安荀說:“這些糧商不傻,如何願血虧降價?”
“天機不可泄露。”蘇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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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掌櫃輾轉反側一宿,次日黑著眼眶來鋪子。
進門第一句話就問:“今日糧價幾何?”
小廝苦著臉回答:“掌櫃的,若我們早些賣就好了,現在街上米鋪到處都在降價賣,還不一定能賣得出去。”
劉掌櫃心煩:“我問你今日糧價幾何。”
小廝比了四根手指:“降了四成。”
劉掌櫃一聽,差點站不住。
四成,幾乎是成本價在賣糧,他們瘋了不成?
他跌坐在椅子上,其實心裡很清楚,那些人沒瘋,瘋的是燕山府的糧價。現在人人手頭堆積糧食,不賣就等著變得一文不值。
就比如他,此前為了能狠賺一筆從外頭調了三萬石糧進來。那可是三萬石啊,若壞在他手中豈得了?
劉掌櫃腿都是軟的。
這時,一旁的小廝道:“掌櫃的,咱們也降價賣吧,再不賣,說不準明天還會繼續降。”
劉掌櫃焦慮地吃了口茶:“我再想想,再想想。”
然而這麼一想,到了午時,聽說三大米鋪的少東家也紛紛降到了四成,劉掌櫃徹底慌了。
“快!我們也降價!”他急忙吩咐:“再派人出去找買主,凡是買糧的通通拉到店裡來。”
“是。”小廝們通通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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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蘇綰正在用午膳,雲苓回來稟報說:“小姐,您這法子真好,還沒到晚上呢,現在街上到處都是降四成價賣糧。”
她問:“咱們還買不?”
“買。”蘇綰點頭:“隻不過放緩速度。”
對麵的陸安荀嚼了顆炒黃豆在嘴裡,哢哢響:“為何要放緩,你不是要低價買糧嗎?”
“此時買糧不是目的,讓他們降價才是目的。”蘇綰說:“放緩速度營造糧食降價也賣不動的氣氛,好明日繼續降價。”
雲苓笑問:
() “適才大小姐還著人來問明日還降不降呢。”
“降,跟我大姐說,明日降五成。”
“好嘞。”雲苓去了。
此前陸安荀手上的十五萬石糧全部交由蘇嫻,蘇嫻用王家米鋪的名頭投入米市。
燕山府的糧原本就飽和,而十五萬石糧全部投入米市,可想而知,這糧價賤到何種地步。
街上到處都在賤賣米糧,除了家中沒糧下鍋的人購買,其他倒賣米糧生意的都不敢下手,畢竟誰也不知道今天買到手的糧明日還會不會降價。
大家都發愁,愁得很。
然而,燕山府的糧價沒有最低,隻有更低。
眾位糧商們忐忑地過了一宿,次日起來發現王家的鋪子門前的糧食堆積如山,率先降價降到了五成。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五成是什麼概念?
五成是虧一成的本錢賣糧。
虧本賣糧不是沒乾過,可那是賣不動的陳年舊糧才虧本賣。但現在手裡的糧都是白花花的好糧啊,且還是去年秋收的糧,虧本賣怎不叫人心滴血?
但沒辦法,不虧一成賣,這些糧就爛在手上,所以隻能咬牙繼續降。
“小姐,今日已經降五成了。”雲苓高興說。
“好。”蘇綰點頭:“跟大姐說,咱們停止買糧。”
“咦?降五成怎麼反而不買了?”雲苓奇怪,此前降一成、降兩成都還買來著。
“那明日可還要繼續降?”雲苓問。
“不降,也不買。”蘇綰說:“緩兩天。”
這話聽得令人奇怪,陸安荀從書中抬頭:“你的目的不是降價嗎?為何不繼續降了?”
蘇綰扔了顆酸甜的葡萄乾進嘴裡:“經商的又不是傻子,糧價在短時日內降這麼多,若是再繼續往下降他們反而會察覺不對勁。屆時他們把持手上的糧不動,那我們的計劃就泡湯了。”
陸安荀饒有興致聽著:“我記得你此前說要把糧價降八成的,但現在才降五成。”
“沒錯。”蘇綰道:“但降價得順應規律,不能強行降,不然就像剛才說的,引起糧商警覺反倒於我們不利。糧價降到五成已經跌破了他們的心裡底價,先緩兩天。”
“兩天之後呢?”
“兩天之後嘛,當然是把糧價慢慢升起來啊。”
陸安荀詫異:“怎麼糧價不降反而升?”
“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蘇綰笑。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順應市場規律。任何東西價格都有起伏,若是一直降而不升,這現象反常肯定會惹人懷疑。隻有升降起伏順應規律,才能麻痹眾人心理。價格上升,在他們毫無防備時立馬降,並且降得更低。
這便是蘇綰的降價策略。
須臾,陸安荀勾手:“蘇綰,你過來。”
蘇綰立馬作溫柔小意狀走過去,然後一屁股坐他膝上。
“陸大爺想問什麼呀?”
陸安荀
盯著她:“你這腦子裡這麼多計策,天下糧商都被你算計在內了,若改天算計我,我豈不是不夠你塞牙的?”
蘇綰眨眨眼,捧著他的臉:“我怎麼會算計你呢,我稀罕你都來不及。”
說完,她湊過去把人啃了一大口。
陸安荀也不避,當即追過來繼續親。
兩人這邊親親熱熱,過了會,門口傳來“哎呀”的驚呼。
蘇綰和陸安荀看過去,就見桑葚捂著眼站在門口。
“姑娘,姑爺,你們......”桑葚紅著臉,氣咻咻道:“怎麼也不關門呢。”
蘇綰好笑:“是什麼消息?”
“沒有消息,奴婢是來請姑娘和姑爺去用午膳的。”桑葚跺腳,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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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府的糧降至五成,個個降紅了眼,降得心驚膽戰。但凡上街,皆能聽見人人都在議論糧價。
“瘋了!”劉掌櫃兩宿沒怎麼闔眼,眼裡血絲密布。
他逛了一圈回來,搖頭:“都瘋了!”
“掌櫃的,”小廝見到他,喪氣說:“小的適才上街去問,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買糧了。”
劉掌櫃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糧價不停降,他賣一石心疼一石,現在沒人買糧了,他反而更擔憂起來。
“你去問問,今日糧價是不是又降了?”
小廝道:“小的剛打聽回來了,沒降,還是五成。”
“真的?”
“真的。”小廝說:“昨日開始就沒什麼人買糧了,今日降五成還是沒人買。大家都愁著呢。”
劉掌櫃點頭,心累地進鋪子。
整個燕山府,如劉掌櫃這樣的人還很多,都在憂慮,都在愁。
然而他們發現,糧價降到五成後,隔了兩天,居然有所回升。
雖然隻升了半成,可這是大好事啊。
眾人喜極而泣。
凡是經商有些經驗的清楚,價格降到一定程度,必定回升。而這個回升過程中,若是能把握機會,說不準能把之前虧的一下子全掙回來。
就看誰先抓住時機。
糧商們都在屏氣凝神等待......
第八天,糧價回升半成。
第九天,糧價回升一成。
第十天,糧價回升一成半,而且官府居然又開始買糧了。
官府一動作,眾人頓時血液沸騰。
劉掌櫃這兩日每天早起上街四處打聽消息。當得知官府又要買糧時,他立即跑回鋪子召集其他掌櫃商議。
“我們手上還有多少糧?”
“除去之前降價賣的,還有兩萬石。”
兩萬石。
劉掌櫃真是心疼得要死。原本三萬石糧,而一萬石降價四成賣了,若早知如此,就該留著等糧價回升再賣。
彆的糧商也是這麼想的。
“虧了啊!大虧了!”糧商們痛心道:“早該留著現在賣,也
不至於虧那麼多。”
“我看現在也不合適賣,糧價大降必定有大漲的時候。等著吧,估計接下來這兩天還得漲。”
“說的是,再等等。”
但也不能乾等,糧價回升之際,正是賺錢時機,抓住這個回升的機會屯糧,待糧價回升到一定程度立馬賣,然後狠賺一筆。
好!就這麼乾!
因此,整個燕山府形成一種詭異的默契狀態。幾日前,眾人還在到處降價賣糧,現在卻開始暗中屯糧,將五成、五成五、甚至六成的糧大量買回來,然後迅速拋售。
對於此,蘇綰早有預料。她一邊買糧的同時,也一邊大量賣糧。將此前花五成、五成五、六成買回來的糧,現在照樣以這個價如數賣出去。
一時間,糧價成了燕山府最熱鬨的話題。
“今天漲了嗎?”
“又漲了半成,已經回升至六成半了。”
“好!好好好!”回去繼續屯糧,預計明日還得漲。
過了一日,糧商們碰頭。
“今日糧價漲了嗎?”
“漲了,已經回升至七成。”
“好好好!”
眾人心情激蕩,皆緊緊盯著每日糧價,像伺機而動的鷹,全神貫注又暗中蓄力。
他們一邊盯著糧價,一邊抓緊屯糧,就指望糧價明日再漲,然後一舉翻身回本。
這時候,已經沒人去考慮風險了,為了能一舉大賺,皆瘋狂屯糧,手上的糧食甚至比此前還要多。
玩的就是刺激,玩的就是心跳。
第十一天,糧價回升至七成半。
第十三天,糧價回升至八成。
已經連續回升六天了......
眼見糧價回升勢頭慢下來,就在這時,全燕山府的糧商們統一做了個決定。
“快!快賣糧!”
“就現在!再晚就來不及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糧價回升的當天,傍晚又開始降。
王家鋪子的米最多,率先降價。
第一天,降至七成。
第一天,降至六成。
第三天,降至五成。
第四天......直接降至三成......
所有人降價降紅了眼,心情大起大落已然疲憊,紛紛降價賣糧,就怕降遲了明天糧食更不值錢。
而王家鋪子還在降,也不知他家大米怎麼就這麼多,第五天居然降至兩成賣。
降至兩成,你敢信?原先十成的價錢,現在兩成賣。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可所有人也跟瘋了一樣,即便是兩成,也搶著賣。
蘇綰聽到燕山府所有糧都降至兩成。
她滿意道:“好啦!現在我們可以將燕山府所有糧買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