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耶律泓已經得知她跑了,她們行了兩日後,路上開始出現士兵盤查。
蘇綰坐在巫馬元意的馬車裡些許緊張。
許是看出她擔憂,巫馬元意笑道:“放心吧,他們不敢搜查我的馬車,我可是巫馬將軍的女兒。”
蘇綰問:“王妃是怎麼在耶律泓的護衛麵前掩飾我的?”
“其實也簡單,”巫馬元意說:“我那個婢女是江湖之人,身懷絕技,能男能女,還能高能矮。我讓她以你的身份拖住護衛再悄悄消失,耶律泓自然查不到我的身上。”
原來如此。
蘇綰安心下來。
如此又行了一日,她們到了巫馬元意的外祖家,蘇綰也跟著住了進去。
隻不過傍晚,百裡言玉就找來了。
“這麼快?”蘇綰驚訝。
百裡言玉仍舊是那副大胡子裝扮,不再打折扇了,卻換成摸石頭。
這會兒他手裡把玩一塊光滑的玉石,道:“我看見你的消息就馬不停蹄趕來。”
“可以嘛.......”他嘖嘖歎聲:“沒想到你居然能把巫馬將軍的女兒拐走。”
“說來你可能不信,是她主動的。”蘇綰正在啃豬肘子。
她最近特彆能吃,而且格外饞鹵肘子。為此,巫馬元意為她準備了許多,這一路她就是這麼吃過來的。
蘇綰邊吃邊問:“我們何時離開?”
“不急,”百裡言玉道:“你先歇息一日,後日我們跟渤泥商隊一起走。”
蘇綰詫異:“這裡也有渤泥商隊?”
百裡言玉:“不知道吧,渤泥商隊遍布遼國。”
“........”
難怪百裡言玉這麼有錢,做遍天下生意。
...
如此,又待了一日,第三天,渤泥商隊到了邑河。
“邑河是邊境之城。”巫馬元意說:“從邑河去大宋燕山府隻需兩日,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啊。”
她抱住蘇綰:“你是第一個聽我秘密的人,我其實還有好多秘密想跟你說。”
蘇綰莫名想起東京城的曹慧來,那姑娘也是一肚子秘密。
她笑:“若哪天大宋與遼握手言和,你來東京城吧,我給你介紹個誌同道合的人。”
“咦?是怎樣的人?”
“跟你一樣有很多秘密的人。”蘇綰笑。
巫馬元意也笑了。
“真的有握手言和那天嗎?若是有,我一定去東京城看你。”
“當然,肯定會有的。”
告辭巫馬元意,蘇綰跟隨百裡言玉的商隊回大宋。
路上還是會遇到盤查之人,但因為渤泥商人是遼國貴賓,那些士兵皆對渤泥國商隊還挺客氣。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蘇綰扮成了男子模樣,也貼了滿臉絡腮胡子,且又有巫馬家族給的路引,百裡言玉的商隊一路很順利。
隻
是,當他們走到烏家鎮時,商隊突然停下來。
彼時正值天黑,蘇綰坐在馬車裡什麼也看不見,隻聽得外頭狂風肆意吹得簌簌作響。
還有........隱隱約約的打鬥聲。
蘇綰的心高高提起,仔細聽外頭動靜。
打鬥似乎隻持續片刻就沒音了,蘇綰屏氣凝神等了會,正欲拉開門問問外頭的情況。
這時,門恰巧也被外頭的人拉開。
蘇綰一驚,未等她看清來人模樣,就被抱了個滿懷。
來人的胸膛冰冷,像是在此等了許久,又像是一夜未歇息凝聚了許多寒霜。
可當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時2,蘇綰提著的心頓時落下。
她回抱過去:“陸安荀,你怎麼來了啊?”
陸安荀緊緊抱著她,恨不得將蘇綰揉進身體中似的,蘇綰的臉被他摁在胸膛難以呼吸。
蘇綰忍了會,推開他,就著昏暗的光線努力打量陸安荀。
這一打量,嚇得大跳。
“你怎麼變成了這模樣?”她去扒拉陸安荀臉上的胡子:“這是假的吧?”
陸安荀回道:“真的。”
“來見我也不刮下胡子,就不怕我嫌棄你?”
陸安荀笑,又把人攏進懷中。
“蘇綰,”他的聲音疲倦而衰弱:“你還活著!太好了!”
“你說什麼傻話,我活著你不是也知道嗎?”
陸安荀沒應聲,隻胸膛有規律地、淺淺地顫動起來。
好吧,他又哭了。
蘇綰無奈,沒想到陸安荀是個愛哭的小哭包。
她安靜地讓他抱著,手輕輕拍打他的背以作安撫。
過了許久,陸安荀才情緒緩和下來。
“路上可累著?”他問。
問完立即看向蘇綰的肚子:“你真的懷孕了?”
“還能是假的?”
陸安荀咧嘴無聲笑起來,模樣傻得很。
“我還以為那小姑娘騙我,沒想到是真的。”他自顧自說:“我居然要當爹了。”
“蘇綰,你真好!我要當爹了!”陸安荀捧著蘇綰的臉,在她額頭上貼了個溫涼的吻。
蘇綰也莫名眼眶發熱。
隻有顛沛流離過,才能體會重逢的溫暖。還好這世上有個陸安荀,讓她無論在哪都能被牽掛。
“你要當爹了,傻瓜!”蘇綰笑。
這廂,兩人在馬車裡溫馨敘舊,沒多久,聽得外頭重重地咳嗽。
百裡言玉怨念得很:“你們夫妻好了沒?好了就啟程,我快凍死了!”
...
當晚,商隊停留在烏家鎮的客棧裡。所幸這裡已經到了大宋境內,且陸安荀帶了支騎兵而來,很是安全。
隻是陸安荀的時間緊急,見了蘇綰後,他還得趕回軍營去。
“為何這麼急?”房間裡,蘇綰問。
這會兒,陸安荀剛沐浴
完,蘇綰打算給陸安荀刮胡子。聽見陸安荀這麼說,她動作停下來。
陸安荀道:“三天前,我收到百裡言玉的信就趕來了,已耽擱了多日,再拖延不得。”
他繼續道:“這一戰,襄王全力以赴,糧草自然也得緊跟在將士身後,我得親自去監督。”
“那豈不是也得上戰場?”
“嗯。”陸安荀點頭。
蘇綰歎氣:“行吧,你隻管去,我在燕山府等你回來。”
見他身上衣衫單薄,蘇綰氣:“你平日就穿這麼少?”
眼下快入冬,北邊的天氣冷得快,到了夜裡甚至還有冰淩子。難怪她之前在馬車上抱著他像抱個冰人似的。
“無礙,”陸安荀笑:“我不冷。”
“彆給我嬉皮笑臉,你沒備冬衣嗎?”
陸安荀無辜:“你不在,誰給我備冬衣?況且我在軍營也不得閒。”
“........”蘇綰心一軟:“罷了,待我回燕山府,儘快派人給你送去。”
“倒也不必另派人,你收拾好了隻管交給燕山府糧官餘衡,兩日後他會送糧草去平洲。”
“嗯。”
蘇綰幫陸安荀刮了胡子後,兩人窩在榻上溫存。
想起一事,蘇綰道:“對了,東京城應該有人跟耶律泓勾結。”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後來我這般提起,耶律泓並不否認。”
聞言,陸安荀凝眉。
須臾,蘇綰問:“那人可是太子?上次在書房我聽你說太子想對襄王動手。”
“應該不是他。”陸安荀道:“他已坐上儲君之位,不可能這麼蠢。若事情暴露,彆說儲君當不成興許還會丟命,他這麼做得不償失。”
“那是何人?”
陸安荀凝思,過了會,道:“此事我會去查,不必擔心。不論誰與耶律泓勾結,都改變不了平洲戰局。”
“可耶律泓若有陰謀呢?”
“什麼陰謀?”
“我也不知,”蘇綰搖頭。
“陸安荀,”她叮囑:“戰場上刀劍無眼,你雖有一身功夫可也不能粗心大意,務必護好自己。”
“知道了。”陸安荀無奈,他好不容易當爹,怎麼舍得死。
“無須擔憂。”他道:“襄王並非庸匹之輩,耶律泓有何陰謀,他自會應對。”
許是路上太疲憊,又許是多日的擔驚受怕一朝得以鬆懈,兩人說了沒多久的話,蘇綰很快就在陸安荀懷中睡了過去。
陸安荀撫摸她恬靜的眉眼,俯身在她額上親了親。
“蘇綰,等我回來。”說完,他悄然離去。
也不知陸安荀何時走的,次日醒來,蘇綰見床榻邊空落落,心情宛若做夢般也覺得空落落的。
.
九月底,蘇綰總算又回到燕山府。
馬車才抵達門口,早早就聽見一聲飽含憂思的“小妹。”
是蘇嫻。
蘇綰拉開車門,再見到大姐竟也忍不住鼻子發酸。
而蘇嫻此刻,已經淚流滿麵。
她也顧不得還有下人在,在門口就抱著蘇綰抹起眼淚來。
“你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她聲音哽咽:我那天看見你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魂都沒了。?()”
“大姐,”蘇綰幫她揩淚:“沒事了,我現在不是須全須尾回來了嗎?”
蘇瑛也上來勸:“大姐,小妹回來,你也安心了。”
蘇嫻親眼見蘇綰墜落山穀,也曾親眼看過山穀裡麵目全非的屍體。儘管後來陸安荀告訴她那屍體不是蘇綰,可她仍常常噩夢驚醒。
那畫麵過於可怖,這些日若不是有蘇瑛給她開的安神藥,她恐怕難以入睡。
蘇嫻也笑:“回來就好,平平安安回來,日後定多福多歲。”
蘇綰放開蘇嫻,然而一抬眼就瞧見站在台階上的人,頓時瞪大眼睛。
“三、三姐?”
她轉頭問百裡言玉:“你為何不說我三姐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