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木行走在地鐵站裡,無數人擁擠著從她身邊走過,留下一縷縷不同的氣味,叫她漸漸產生了重回人間的真實感。
她的確死過兩次,又活了,並且她知道未來三天會發生什麼。
“是佛光嗎?”她想起了自己在佛陀山頂許下的願望。
葉先生沒能平安健康地活到老,所以菩薩又把她送回來,讓她親手去實現這個願望。落入湖泊時隱約見到的白光就是菩薩在顯靈吧?那個手串是菩薩的信物?
這個猜測讓文佳木輕輕撫摸著琉璃珠串珠。
“我要救葉先生!”她低不可聞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大步朝公司跑去。這一回,她沒有遲到,也沒有在電梯裡見到葉先生。
她把背包放在辦公桌上,看了看時間,準備等十分鐘再上去找葉先生。
她知道該怎樣讓對方相信自己了。
“文佳木,我不是讓你給我改圖嗎?你怎麼沒改?”廖姐拿著一張圖紙氣衝衝地走過來。
“讓開,我沒空理你!”文佳木推開廖姐。
廖姐的後腰撞到尖銳的桌角,不由慘叫一聲,“哎喲,文佳木你吃炸藥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橫眉倒豎的女孩。
文佳木看都不看廖姐一眼,繞過對方就想去電梯間。
廖姐連忙拉住她手腕,胡攪蠻纏地說道:“你彆走,這是我交給你的事情,你必須給我負責到底!現在甲方那邊十分鐘一個電話地催,說今天必須出圖,你說怎麼辦吧!星期六我給你發了那麼多信息,讓你改圖,你眼瞎沒看見是吧?”
星期六我在乾什麼?連續死了好幾回的文佳木竟然有些記不清了。
不過記不清又有什麼關係呢?這又不是她的工作。
文佳木轉頭看向廖姐,心中火燒火燎般的焦急感被這麼一鬨,竟慢慢淡去了。
“把圖紙給我。”她語氣平靜地說道。
廖姐以為她要改圖,連忙把圖紙遞過去,還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她就知道文佳木還是那個文佳木,唯唯諾諾,逆來順受,被人求幾句罵幾句,立馬就會妥協。
這麼好欺負的人,她為什麼不欺負?這麼容易利用的人,她為什麼不利用?
文佳木接過圖紙,語速緩慢地問道:“這是我畫的圖吧?”與此同時,她暗暗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對。”廖姐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你一筆都沒動過吧?”
“是啊。”
“所以這完全是我的勞動成果吧?”
“是你的勞動成果沒錯,但署名要署我的,這是我的工作。”廖姐理所當然地說道。
文佳木忽然便低笑起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些人這麼無恥?
笑罷,她又看向小段,問了同樣的問題:“你的圖也是我畫的吧?”
“是啊?怎麼了嗎?”小段下意識地壓住圖紙,臉上浮現戒備的神情。她總覺得文佳木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你也一筆都沒動吧?”
“我有事啊,我男朋友來了,我們兩三個月才能見一麵呢。”小段心虛地狡辯著。
文佳木又被逗笑了。她未曾忘記,一周目的時候,自己曾遇見過小段的男朋友,那人早就調過來大半年了。
但她並沒有戳破小段的謊言,而是伸手說道:“你的圖紙給我看看,我好像忘了填寫一個數據。”
聽說圖紙不完整,小段連忙把壓在掌心的圖紙遞過去。
文佳木拿起兩張圖紙,頗為懷戀地看了看。
在旁人的記憶裡,時間一直在緩慢地流淌,然而在她這裡,卻已經是恍如隔世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教會了她一個道理——去他媽的逆來順受,去他媽的唯唯諾諾!如果她連死都不怕,她還怕個什麼?
她舉起兩張圖紙,當著廖姐和小段的麵對半撕開,然後又撕成四瓣、八瓣、十六瓣……
在撕拉撕拉的脆響中,兩張圖紙變成一堆碎片,紛紛揚揚落進垃圾桶。這還沒完,文佳木打開電腦,把存儲在文件夾裡的原圖也刪除了。
廖姐和小段猛然睜大眼,用見了鬼的表情瞪視著文佳木。
“你在乾什麼啊?文佳木你瘋了嗎?”兩人氣急敗壞地怒吼起來。
文佳木推開兩人,大步走進電梯,去了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