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涼涼的看他一眼。
沈晏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換成香水吧。”一旁的沈易突然道。
沈晏沒明白過來:“啊?”
是之前芭蕾舞團為團裡的幾位首席演員接下的係列香水代言。
舒黎代言的那一款香水,叫霧中百合。
想到這個,沈易連眼神都柔軟了幾分。
他看向弟弟,開口道:“霧中百合,改抽這個。”
頓了頓,他又問:“之前抽多少份三等獎?”
沈晏努力回憶了一下:“一千份?”
沈易笑了笑,然後道:“不是說要做數據麼?多抽點吧……就抽五千份。”
***
沈易進酒店房間時,沈母還將自己關在臥室裡,沒有出來。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知道她搭好了戲台子,總是要將這一場戲演過場的,所以也不急著將她請出來,而是直接將公務帶到了這裡,就在外麵的會客廳處理公務。
果不其然,不到中午,沈母便自己出來了。
看見大兒子,她冷笑一聲:“你不是對我這個當媽的恨之入骨?我還以為要等我快死了你才能再來見我一眼呢!”
沈易合上筆記本電腦,從桌前站起了身來,“媽,很多事情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但今天我再說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沈易的眼神平靜,語氣也沒有半點起伏,隻是很冷靜道——
“我會娶舒黎,會和她結婚……我不強求你的祝福。”
“如果你願意接受她、把她當成你的兒媳看待,我會多帶她回家來陪你,如果她願意,我帶她回大宅來和你一起住也沒關係。”
“如果你不願意,那你就當沒有這個兒媳,我不會讓她到你麵前來礙你的眼,但你也不可以去找她的麻煩。”
“什麼叫不來礙我的眼?”沈母冷笑,“沈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接受那個小狐狸精,那我養了這麼多年的大兒子也要跟著她跑了?”
沈易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媽,沒必要混淆概念。你心裡清楚,我們一年到頭本來就見不了幾回……就算沒有她,我也不會回大宅住的。”
沈母咬緊了牙,“對,你是不回大宅住!那你問問你自己,你為什麼不回大宅住!說到底你還是在怪我不接受你的心上人!”
聽見這話,沈易搖頭笑笑,仿佛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大笑話。
他看向沈母,語氣很冷:“媽,你應該問問你自己,我為什麼不想見到你。”
沈母嘴唇哆嗦著,氣得說不出話來。
三年前的那件事,是這對母子之間的瘡疤。
兩人心知肚明,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提起。
於沈母,那是她使了卑劣手段迫使大兒子同她討厭的人分開。
於沈易,則是遭受愛人誤解和親人陷害的雙重打擊。
隔了三年,當初的傷口還在流膿潰爛,看起來並無痊愈的可能。
沈易笑了笑,然後道——
“我爸當年鬨那一出,弄得你顏麵儘失……你心裡苦、你心裡恨,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所以這麼些年,不管你做了什麼,一想到你的不容易,我都容著你、縱著你。
小姑姑當年知道我爸和黎蔓的事情,她沒告訴你,還幫我爸一起瞞著。你心裡記恨,那年尋了一點小錯處,就要把她踢出董事會……這些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心裡怨,所以也由著你胡來。
京郊的項目、華南的項目、甚至連半個東南亞的項目,你私底下去找幾位副總,讓他們選寧氏做供應商……寧氏的價格比外麵高五六個點還不止,沒有我點頭,你以為他們敢做這個主,就為了賣你的麵子?
這些年你從沈家給寧家撈了多少好處,不用我說,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還有三年前,你找個女人來算計我,這些我也知道……如果換一個人,如果做這件事的人不是你,媽,你知道我會怎麼對付那個人嗎?
媽,我縱著你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沈母的嘴唇顫抖著,一言不發。
沈易從一旁拿過香煙和打火機,點燃後,吸了好幾口,然後才接著說道——
“沒錯,我爸當年是背叛你,是背著你在外麵搞女人,讓你顏麵儘失、讓你痛不欲生。
可過去多少年了?
我爸死的時候你還不到四十歲,你當年要是再嫁,孩子現在都能念小學了。
所有人都勸你再嫁,是你自己不願意,走不出來的人是你,也隻有你。
對,死的那兩個人他們惡心、無恥,他們是奸.夫.淫.婦,罪大惡極。
可那兩個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自己想不開,那是你自己不放過自己。”
沈母的牙關咬得“咯咯”響,“你要我怎麼放過自己?點頭讓那個賤人的女兒當我的兒媳,這就是放過自己了?”
沈易笑笑:“我說過了,你不喜歡她,就彆去見她,沒有誰會缺一個婆婆,我也不會讓她來礙你的眼。
但你不能去找她的麻煩,這是我的底線。”
沈母也突然笑了起來,是怒極反笑:“沈易,你真是和你爸一模一樣,是個癡情種子。黎蔓和她女兒到底是給你們父子倆灌了什麼**湯,才把你們迷得這樣神魂顛倒?”
沈易不語,將指間燃著的煙按熄在桌上的煙灰缸裡。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你不能去找她的麻煩……我對你容忍的底線隻到這裡。”
沈易拿起一旁的外套就要向外走去,卻在走出去之前,又回過身來,冷聲道——
“我爸□□子裡的那點破事,你要願意記一輩子,就一直記著。
我的記性不好,我不記得舒黎是誰的女兒,我隻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是陪我過後半輩子的人。”
到舒黎住處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
沈易從餐廳裡帶了打包好的午餐過來,他敲門,並無人應,於是轉而打她的手機。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喂。”
沈易想了一會兒,然後道:“午飯吃了嗎?”
舒黎的聲音很輕:“吃了。”
沈易說:“我在你家門口,能讓我進去嗎?”
他已經聽見裡麵那隻貓的叫聲,她是在家的。
舒黎的語氣平靜:“我在午睡……你回去吧。”
沈易沉默了半晌,然後道:“好。”
掛掉電話,沈易並未離去,而是在她家門口就地坐了下來。
網絡上還有一部分言論很不友好,說舒黎是小三上位,如今當了正房洗白而已。
他打電話給蘇秘書,沒等他說話,蘇秘書便搶先道:“沈總,舒小姐的事情我們正在研究怎麼澄清。”
“沒事,我來。”沈易的語氣平靜,“給我注冊一個個人賬號。”
蘇秘書很快便將全新的賬號密碼發了過來。
沈易登陸上了賬號,從手機裡選了一張照片。
照片被故意做舊成黑白效果,照片裡的女孩穿著芭蕾舞裙,脖頸高高揚起,模樣如琉璃一般,美麗又脆弱。
那是她在學校文藝晚會上第一次登台表演。
沈易打了幾個字,然後將照片發布了出去。
“十周年快樂,我的小公主。”
今天是他認識她的整整第十年。
可惜隻有他一個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