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心月垂著頭,“舅媽,你和我媽媽很熟嗎?”
季昭華抱住抱枕,下巴靠在上麵,“小時候他們姐弟每年暑假都會來我們那度假,算是從小的玩伴吧。”
“那你,”女孩的聲音裡有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可以多和我說說關於她的事嗎?”
印家人對此諱莫如深,說起印泓雨,她腦海中隻能出現過一個模糊的女人模樣。
季昭華心疼地抱住女孩,親了親她發紅的眼睛。
印鴻飛在樓上看著這一幕,什麼都沒有說,默默轉身回到自己房裡。
當晚,餘心月依舊躺在床上,雙手搭在腦後,望著窗外那輪澄黃的月亮。
關於母親的樣子漸漸開始清晰。
其實這麼多年,她也一直自暴自棄地想,或許真的是自己親緣寡淡,才落到後來爹不疼娘不愛……奧,外婆不疼舅舅不愛的地步。
而現在,她隻覺得是他們眼瞎。
夜深,響起敲門聲。
餘心月翻身,“誰?”
門打開一小條縫,照出印江涵的臉。
餘心月皺眉:“大半夜找我乾什麼?”
印江涵扳住門框,“你不能繼續參加尋音。”
餘心月嘴角上揚,“你說不能就不能?”
印江涵臉色刷白,看著像鬼一樣。
“月月,你就不參加這一次,能怎麼樣?你都已經出名了,一定要繼續出風頭嗎?”
她的邏輯把餘心月逗笑了。
女孩緩緩笑開,精致的五官舒展,像春風夏花,不可方物。
印江涵心裡一咯噔,她怎麼從前沒把餘心月放到眼裡呢。她看餘心月笑了,以為事情還有得商量,“隻要你不參加尋音,什麼都好說。”
餘心月挑眉,“什麼都好說?”
印江涵拚命點頭,“你想要什麼,你不是喜歡我的那個GUCCI包包嗎,還有那些化妝品,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餘心月繼續笑:“那我要你滾出印家,你能做到嗎?”
印江涵的臉色霎時變了,瞪圓眼睛:“你說什麼?”
餘心月:“你不是餘家的人嗎,餘山天天在監獄裡想著你,嗷不對,你不知道自己親爹叫餘山對吧,我告訴你,你爹是村口的流氓,不學無術,整天醺酒,把人打成重傷現在在牢裡蹲著。你知道你親娘是誰嗎?”
印江涵突然尖利地叫起來,雙手一推,“你閉嘴你閉嘴!”
餘心月早就抵住了門,看她推了半天紋絲不動,嘴角翹了翹。
印江涵語氣裡是不加掩飾的惡毒與薄涼,“你才是外來者!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回來?”
“是啊,我為什麼要回來。”餘心月喃喃。
要是一直待在鄉下,以她的本事,最後也能跳出那個地方,沒有負擔地過好這一生。或許不能像在印家一樣錦衣玉食,或許要吃不少的苦頭,但怎麼說也會比上輩子過得開心。
她為自己的人生作出選擇,並不斷努力,而不是在背負著彆人的意願前行。
印江涵意識到自己失態,放軟語氣,可憐巴巴地說:“月月,你現在什麼都有了,你看你名氣這麼大,又有真本事,就算不參加尋音也能出名的,為什麼一定要和我競爭呢?”
餘心月隻是看著她,一言不發。
印江涵眼尾發紅,從某種程度上,她是真的開始害怕。
“你的成績那麼好,舅舅他們都開始喜歡你了,同學們也喜歡你,我什麼都沒有,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讓我這一次呢?”
餘心月:“話說完了?”
印江涵還沉浸在醞釀的情緒裡,淚眼婆娑,“啊?”
餘心月手上用力,門開始慢慢閉合。
印江涵手指夾在門縫,“你不能這樣,我還沒說完?”
“我要關門了。”
餘心月笑笑,把門猛地拉開一點,又重重合上。
隻是那根細細的手指縮得很快,慫的飛快,完全沒有剛才的氣勢。
印江涵氣得狠狠一踢門,結果踢到自己的腳趾,抱著腳蹦蹦跳跳咋呼,吵得印家外婆出來,陪她一起咋呼。
餘心月回到床上躺屍,對耳後敲門聲置若罔聞。
誰知道印江涵又跟外婆說了什麼話,她懶得理。
“心月,你要把外婆擋在門外嗎?”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好好說,非要鎖門?”
“我這一把老骨頭,是不是非要被你們氣入土你們才甘心?”
餘心月想,印外婆可不會氣得入土,她還會作妖很多年。
印外婆哆哆嗦嗦拿出鑰匙,插進門鎖裡,扭了半天,結果發現扭不開。
這就把門鎖換了?
什麼時候換的?
印外婆氣得血壓飆高,“你、你……”
她扶住印江涵,“涵涵,帶我回臥室吃點藥,今天非要被這不孝子孫氣死。我頭好暈,快扶我進去。”
外麵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找藥的,打急救電話的,忙著送人去醫院的,都亂成一團。
然而餘心月依舊不為所動,靜靜望著那輪月亮。
直到印鴻飛氣急敗壞的聲音傳過來——“你是不是非要把這個家弄得四分五裂才甘心?”
這個家?
餘心月嘲諷地笑起來,起身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
差不多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所謂的“家”。
時候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