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果也沒和聞蘭因墨跡, 直接就拿出了聞蘭因前幾日忘在小榻旁的話本。
什麼話本?
還能是什麼話本?
就是那些在斷袖話本啊。
彆問聞蘭因為什麼在給絮果準備的廂房裡看話本,他是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在這裡進行實景練習的!
聞蘭因最近終於看了幾本“正常”話本,在他理解裡的正常, 就那種全程談感情、結局很好很好的類型, 他也是這才發現, 原來自己之前完全是買錯了方向。同為斷袖話本,受眾不同,書裡的內容也會有很大不同。
他一開始看的“我愛你時你不愛我、我不愛你了你卻開始愛我”的狗血虐戀太刺激, 現在這種“從頭到尾隻有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才是他的菜,更適合北疆硬漢。
那真是通體舒暢、百看不厭。
聞蘭因就喜歡沒什麼跌宕起伏的人生波折、隻有主角兩個人愛來愛去的愛情故事, 還不能是互相折磨的愛情, 必須得是我愛你時你剛好也愛我!
一看就是一宿。
還伴隨著跳躍的燭火,認真做了不少筆記,以比在國子監讀書還要認真刻苦的鑽研態度,進行了大量對話練習。
而絮果如今看見了他寫滿注解的話本啊啊啊。
聞蘭因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慌亂, 無措,還有社死,多種複雜的情感一起湧上心頭, 讓年輕的北疆王直接大腦過熱, 反而隻剩下了一張木著的臉, 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也想不到這樣要怎麼收場。滿腦子隻剩下了表哥不苦被發現私房錢時的一句哀嚎——“沒有關係, 我可以上吊”。
但其實如果聞蘭因能冷靜下來就會發現, 他和絮果想的根本不在一個方向。或者說,絮果還沒來得及研究話本上都寫了什麼,就先有了其他發現。
他如今的重點全部都在於:“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紙比較眼熟?”
“啊……啊?”兩聲一模一樣的“啊”, 卻飽含了聞蘭因截然不同的深刻情感。前者就好像說“是的,我就是看斷袖話本了”,後者則是“這都能絕處逢生”的震驚。你在說什麼啊?聞蘭因不可思議地看著絮果。
絮果也不可思議的看了回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隻有獨屬於偵探的智慧在閃爍。
他還特意把兩本書都拿了過來,湊上前拉著聞蘭因的手去觸摸、去感受:“是不是不一樣?都不要說摸暗紋了,哪怕疊在一起對比顏色,你仔細看,也能發現不同吧?”
聞蘭因在這樣大喘氣一樣的神轉折麵前,隻能感受到自己劫後餘生的劇烈心跳。以及,內心深處返上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如果絮哥兒真的發現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攤牌了?暗戀是漠漠輕寒上小樓*,而他卻突然想試試把樓拆了,來讓絮果看個分明。
可惜,馬上十八歲的絮果更想當個名偵探,而不是戀愛專家。
他看《二梅探案錄》實在上頭,尤其是去年最火的洗女案,其中就有這麼一個因紙張不同而推理出的案件細節。
絮果因此對全國各地的紙張製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了解了大啟造紙變化史的同時,他還特意拜托南來北往做生意的羽卒姐姐,幫他收集了各地不同的紙張,整合成冊,裝訂成簿,就像布莊裡讓客人挑選材質時會拿出來的布卡一樣,現在還放在他家的書房裡。
在一一對比後,絮果發現各地的紙還真不一樣,也不知道是製作工序還是手法的問題,南北的差異尤其明顯。
或者說,經由他阿娘年娘子改造過的南方紙,總會更白也更硬挺,非常方便書寫。
北方紙就相對沒那麼重工了。大概是因為北方的造紙廠大多被官府壟斷,官老爺們的反應總是慢半拍,秉承著“寧可不做,也不要做錯”的混子原則,不敢、也不願意大費周章的去引進造紙的新技術,即便那會更省錢。但錢是朝廷的,又不是他們的,他們花起來可不會心疼。
因此,南紙和北紙不管是在顏色上、手感上都有著一定的差彆。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差彆正在逐漸縮小,如今哪怕疊放在一起,對這一塊不敏感的人也已經很難發現。
不巧,絮果就屬於比較敏感的那類。
“眼熟在哪裡?”聞蘭因時刻關注著絮果在話本上翻開合上、合上翻開的手,戀愛腦在哀嚎,但從小到大總會配合絮果的習慣,又讓他迅速進入了紙張的話題。
絮果得意拿出了科舉的考試用紙:“看!”他之前不是怕雙生子科考時答題紙出現問題嘛,就一下子買了很多。但後來從聞蘭因口中知道了在進入貢院後如果考卷出現問題,會由收卷局負責,沒有他發揮的餘地,這些紙就在他的空間裡落了灰。
他娘生前總說,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囤的哪些東西會在什麼時候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絮果小時候還不理解,如今總算體會到了。
聞蘭因卻在詫異:“你為什麼要隨身攜帶科舉用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