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
我一晚沒睡蹲守小羊,本想看她晚上會不會有動靜,倒意外發現小羊卯時就會偷偷起床。
我跟在她後麵,發現她一個人去馬廄牽了馬,然後出了府邸,在沒人的地方練習騎馬。
小羊大概沒習過武,我一路跟在她後麵,她始終沒發現。
她可能沒想到我們習武的人可以倒著掛在樹上。
小羊對馬不是很熟悉,隻是半吊子學了點技術,很多基礎都理解錯了,估計之前教她的人水平也不高。
小羊騎得慘不忍睹,隻能說勉強不摔下來的程度,而且底子有點打歪了。
她的騎馬技術甚至比不上寸刀的載人技術。
如果繼續放任她自己一個人亂來,她可能會形成奇怪的騎馬習慣,導致鍛煉出不平衡的肌肉,以後動作更加難以糾正。
小羊唯一的可取之處是上馬和下馬,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兩個步驟非常執著,一直在練習。
單說上馬的話,練得還挺瀟灑的。
不過今天我基本確定了,小羊以前不常騎馬,甚至可能不常出門,就算她已經適應一段時間了,還是有許多小破綻。
考慮到梁城人的風俗,我猜測小羊其實是個女孩,被關起來的那種大家閨秀,讀過書,受過十分良好的教育。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是對的。
十月十三。
小羊真的很用功,一天大半時間都在讀書,而且仔細研究了太學曆年補試的考題。
她看上去真的很想中進士,可能除了必要的原因之外,也是因為過去沒有這樣的機會吧。
今日家仆幫她收拾房間的時候,不小心將她從山上帶下來的一個盒子摔到地上。這個盒子理論上來說並不是她的物品,但她仍嚇了一跳。
她並未責備家仆,卻將盒子裡麵的東西仔仔細細都檢查了一遍,看上去是真心擔心這些物品會損壞。
我忽然注意到,她平時將那些山上之物都保養得很好。哪怕她自己其實並不用,她仍然會幫著定期檢查,做一些不難的養護。那些書,她似乎也嘗試著看過了,還將它們分門彆類整理了一遍,平時就收拾在箱子裡。
……
筆跡到這個地方戛然而止。
蕭斬石前翻後翻,也沒有找到後續文字,可是內容明明沒寫完,中間也沒看到頁數被撕去的痕跡,看上去更像是作者寫到這裡忽然不想寫了,所以停了下來。
蕭斬石看著這內容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本來覺得有點像日記,可是看到後麵又像是虛構話本,一會兒小羊一會兒是女孩的,偏偏還不寫完,讓人搞不懂。
蕭斬石有點在意,索性直接拿著冊子去問薑淩本人。
薑淩這兩天心情又好了,正在前庭練劍。
她看到蕭斬石拿著冊子過來,笑道:“你看到這個了啊?你不用在意,已經沒事了。”
“啊?”
蕭斬石更弄不懂她是什麼意思了。
蕭尋初奇怪道:“所以這冊子你是有用才寫的?那現在怎麼不寫了?”
薑淩說:“一開始記是想整理思路,免得將一些重要的細節忘了。不過現在……”
她笑了笑,才道:“用不著了。”
她腦海中浮現出這些日子觀察“小羊”看到的種種樣子。
薑淩起初不知道這個她在意的靈魂的身份,所以將其起名為“小羊”。
說實話,她一開始對小羊如此在意,當然是怕這個無法理解的情況會對蕭尋初不利……甚至擔心,蕭尋初其實已經發生了異常,最壞的可能,就是他已經回不來了。
不過這段日子觀察下來,她基本已經打消了這些擔憂。
首先,小羊雖然不是她兒子,但明顯也不是壞人。
其次,她感覺真正的蕭尋初應該沒事,而且和小羊有聯係。看情況,他們應該正在互幫互助,是想要共破難關的。
——薑淩眼前出現那日,在家仆不小心摔了蕭尋初的舊物後、小羊立即緊張地跑去檢查的模樣。
如果她是對蕭尋初有歹意之人,如果蕭尋初以後再也回不來了,那她怎麼會對蕭尋初的昔日用品還如此小心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知道蕭尋初在何處,而且日後她還準備將這些物品歸還給蕭尋初,所以才會妥善地保管。
另外,她知道相當多蕭尋初的事,初兒應該對她十分信任,使得兩人可以互相配合。
……
蕭斬石還沒弄明白這冊子到底什麼用,倒聽薑淩冷不丁問:“對了,斬石,你知不知道初兒想娶的那個謝小姐,是什麼樣的人?”
蕭斬石不大理解夫人這想一出是一出的說話方式,但既然薑淩問起了,他還是回答道:“我也沒見過,我和這些讀書的人家都不太熟。不過,當年我入獄的時候,謝家的官員好像為救我出獄,上過死書,我還挺感激的。
“至於這個謝小姐……嗯……好像很有文采,而且小時候拜了甄奕為師,小小年紀就寫了不少有名的辭賦,在文人中很受推崇。
“初兒說想和她成親以後,我稍微去打聽了一下,好像這謝小姐還是個不太愛講話的人,反正性格和我們初兒差挺多的。
“你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
薑淩一笑,隨手挽了個劍花,道:“隻是忽然好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