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2 / 2)

他自認為基本的禮法還是守了的,平時有刻意約束自己,言行舉止都算正派,沒有做過必要以外的逾禮之事。

但蕭尋初畢竟還在血氣方剛的年紀,雖說作案工具被謝知秋保管了,可他原本的想法方式並沒有太大變化,如果連思想都算,那他和謝知秋朝夕相處的這兩年,要說他腦子從未有過任何綺念,那未免過於不誠實。

然而蕭尋初心虛引起的短暫靜默,成功讓知滿炸了毛。

“原來你真的有問題!”

知滿用力一跺腳,正要義正辭嚴地表達對蕭尋初沒有嚴格約束自己的唾棄,忽然,隻聽院中傳來腳步聲。

謝知秋的步調,知滿一聽就知道,她立即回過頭去控訴道:“姐姐!你要小心這個人!他的思想沒有表現出來得這麼單純!”

蕭尋初:“……”

蕭尋初正要辯解,然而,當他轉頭看到正走進屋的謝知秋,聊這些瑣事的閒情全都煙消雲散。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疲倦的謝知秋。

她麵色蒼白,眉頭緊緊縮著,走路微抿,走路的步子重得像拖著鐵球,哪怕她一句話沒說,仍能看得出氣氛凝重。

知滿見姐姐如此,也一下子呆了,識趣地不再說話。

“……姐姐?”

但謝知秋好像還不希望妹妹太過擔心,當她走到知滿身邊時,仿佛無事一樣,拍了拍她的頭。

這時,蕭尋初反應過來。

他對知滿道:“你今天先回去吧。你姐姐今日看起來累了,下回再來。”

知滿這種時候馬上懂事起來,老老實實點了點腦袋,自己乖乖回家。

待知滿離開,蕭尋初注視著謝知秋的臉色,想來想去,先替她倒了杯溫水,然後坐在她身邊,等她慢慢梳理情緒。

半晌,謝知秋開口:“對不起。”

蕭尋初耐心地問她:“出什麼事了?難不成是齊慕先刁難了你?”

謝知秋頷首。

良久,她閉目凝神,道:“我給你惹了一個大麻煩。”

謝知秋斟酌著語句,將今天一整天的事說了出來。

先是她驗察屍體和前往樂坊得到的線索,最後是如果她不同意,齊慕先會讓禦史集體參她。

謝知秋道:“這種情況非常難辦。如果不配合齊慕先,三天後雪片一樣的奏折遞上去,天子根基本就不深,就算有心保我,恐怕也要力所難及之處。

“但如果配合齊慕先,我勢必要按齊慕先的意願做違心之事。一旦這樣做了,或許能換來一時富貴和太平,可無異於將自己的命脈把柄交到齊慕先手中。以後,他完全利用此事來拿捏我,讓我隻能按照他的指令行事,成為想用就用、想丟就丟的傀儡

“這是你的身體,我本不該讓你的身份陷入如此困境。

“還有,蕭家的立場本就尷尬,難保不會因為這件事,令蕭將軍多年蟄伏的隱忍毀於一旦,而且極有可能牽扯上你和你的其他家人。

“而且,杜寧枝她的冤情也……”

謝知秋頭疼地擰了擰鼻梁。

最後,她沉默片刻,道:“這是我的錯,我太掉以輕心了,才會導致事態落入這等境地。”

“……原來如此。”

蕭尋初聽謝知秋說完,如此回應道。

他得知內情,也感到萬分棘手。

不過,莫名地,他並沒有感到很焦慮,反而為謝知秋願意與他商量這些而鬆了口氣。

蕭尋初道:“齊宣正會出這種事情,任誰都無法提前預料。而且,你先前的每一步都沒有料錯,現在的局麵,並不是你的行為導致的錯誤,而是大理寺正這個位置棘手。

“齊宣正出這樣的事,負責這件事的人必然會麵臨這種情況,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這不是你先前哪一步走彆的路就能解決的,隻是你運氣不好,被放在這個官位上,就避不開。

“你父母那裡,你不用過於介懷。你現在過的人生,是他們打從一開始希望我過的,既然他們一直希望我做官,心裡就會有難免遇到這種事的準備。”

要是因此責怪謝知秋,未免不太公平。

但說到這裡,蕭尋初一想,也不免歎了口氣,道:“不過,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他觀察著謝知秋的表情。

夜色已黑,就連將軍府都比尋常安靜。

屋內點著燈,但光亮不足以比白日。

謝知秋坐在桌邊上,側顏安靜而肅然,蕭尋初能看出她那雙沉靜的黑眸中沒了平常運籌帷幄、一切儘在掌握的自信,反而有了一些焦躁的色彩。

難得見到謝知秋如此消沉的樣子。

她這樣,難免會讓人想為她做點什麼。

蕭尋初斟酌片刻。

謝知秋本在整理頭腦中複雜的思緒,可忽然聽到屋內響動,似是蕭尋初鋪平了紙筆,在寫著什麼東西。

謝知秋下意識地看去,但下一刻,蕭尋初就將一張墨跡未乾的宣紙拿到她麵前。

謝知秋隻掃一眼,就是一驚。

隻見文章最首,明明白白地寫著“決裂書”三個字。

而後麵的內容,則是以蕭尋初這個身份,與蕭家決裂的。

蕭尋初輕描淡寫地道:“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但我當初也好不到哪裡去。其實我本來並沒有打算回蕭家,若不是如此對你考科舉更有利,我現在應該還住在臨月山的草廬裡。

“既然我本來名聲就不好,那麼再壞一回又何妨?

“隻要徹底與蕭家決裂,你至少可以少掉一大半後顧之憂。或許這麼趕不足以完全解決問題,不過我父親也不完全是紙老虎,想必一封決裂信,至少可以讓齊慕先直接將我全家拖下水的打算落空。

“要是你覺得有必要的話,我也可以再寫一封和離書,撇清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謝知秋吃驚於蕭尋初的果決。

但令謝知秋更吃驚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蕭尋初竟還能對她坦蕩一笑。

謝知秋看到的是他本質的模樣。

這人生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的樣子很是恣意風流。

謝知秋感覺他本來是想觸碰她的麵頰,或者摸她的頭,但這個動作並未做完,就在中途轉彎,改為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頭發。

蕭尋初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想要做的事,既然前後都沒有兩全其美之法,那不如就按你真實的想法來做吧。

“至於我的身體或者我本人,你不用太顧忌,我並不介意。

“正像你當初說的,從我們兩個交換靈魂的那一刻,我們的命運就彼此相連。你當初想要為官,是我支持的,在那個時候,我當然就做好了和你共存亡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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