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
顧名思義,是一種由五種石頭製成的藥物。
最初由東漢名醫張仲景發明,用於治療邪寒入體導致的疾病。
但後來,人們發現服用五石散後,人會變得麵色紅潤、神開目朗,外貌更為漂亮,同時,五石散還能讓人產生迷幻效果,飄飄欲仙。
於是,人人爭相服食,在魏晉大為流行,名士們無人不食,甚至成為身份氣度的象征。
直到唐朝藥王孫思邈極力反對五石散,呼籲自己的弟子及世人發現五石散的藥方,立即將其焚毀,此藥才逐漸絕跡於世。
到本朝,五石散真正的藥方已經失傳。
儘管坊間有流傳五石是“丹砂、雄黃、白礬、曾青、慈石”,或者“鐘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之類的說法,但這都隻是含糊的記錄,少有人能真正配製出來。
這種藥物具有成癮性,一旦成癮,將難以擺脫。
方朝境內由於醫者們多年自發焚燒五石散藥方,如今已經難尋,但要說域外是不是還有殘存的藥方遺漏,誰都說不好。
趙澤一聽竟然有人想用他的人頭來換這種東西,麵色大變。
儘管這封密信現在被截住了,而且謝知秋一破譯出上麵的內容,便輾轉用這種方式告訴了他,但趙澤還是一陣後怕!
趙澤怒不可遏:“是何人!究竟是何人寫的這封信!竟敢與敵國勾結,意圖害朕!”
此信一出,這樁案子頓時從一樁簡單的樂女被殺案,上升成了密謀造反案。
大理寺卿頭腦全懵,全然沒想到本來隻是想向齊相賣個好,結果竟會被扯進這種大亂裡。
他抬頭去看其他人,隻見齊宣正神情灰敗、滿麵驚愕之色,宛如一腳被踢進水裡的耗子,而齊慕先的表情也相當不好看,可見是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情。
大理寺卿這下斷然是不敢再替齊宣正說話了,忙道:“皇上,能寫這種信的,定是朝中之人。大理寺有能夠鑒定筆跡的專人,隻要驗明信上的筆跡,再對比朝臣奏折,想來定能找到寫這封信的逆賊!”
趙澤問:“辨彆筆跡要多久?”
“這……”
一旁的譯官替大理寺卿道:“皇上,這封信是辛文所寫,且字跡斷裂生疏,還有不少錯處,要用辛文筆跡對比漢字的奏折,恐怕不易。
“不過這信的末尾還印了一個拇指印,隻要找到與之相符的指紋,想來便可定罪。”
但是驗指紋和驗筆跡一樣,須得大量時間才能完成。
要趙澤放任一個想要他首級的人在外麵逍遙這麼久,顯然是一種折磨。
這時,謝知秋道:“皇上,臣有一個想法?”
“什麼?愛卿快講。”
謝知秋道:“臣早年古書,曾在一本醫書上讀到,五石散藥性濃烈,氣味刺鼻。服用者如果長期服食,身上難免留有氣味,如果想要遮蓋,就要使用大量草藥或者香料遮掩。
“書信這人,竟用聖上與城池去換五石散,恐怕是藥物成癮、病入膏肓之人。
“所以臣鬥膽猜測,此人身上就算沒有明顯的五石散氣味,恐怕也會有濃烈的草藥或者香料味。
“此人既然敢提出這種承諾,想來必定是有機會接觸聖上的人。聖上近日,可有在誰身上嗅到過特彆異常的氣味?”
趙澤心頭一頓,說到氣味,他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一個人來……
*
此時,裕王已經在逃亡的路上。
他吸食五石散,是從兩年前開始的。
他和趙澤性情很像,愛玩好奇心又重,喜歡遊山玩水、嘗試新鮮事物。
以前,他對自己這個性情單純熱情的侄子,是真心喜愛的。
他覺得趙澤不像皇室的其他人那樣整天疑神疑鬼、隻會玩弄權術,趙澤有什麼就說什麼,笑是真笑,生氣是真生氣,直率又寬容,很好相處,是梁城趙姓裡難得的一個能夠交心、能夠講真話的鮮活人。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想害趙澤的。
但……
一步錯,步步錯。
兩年前,他代表方朝皇室出使辛國,當地會漢語的辛國大臣接待了他。
待兩人關係有點親近後,那辛國大臣拿出一顆紅色藥丸,告訴他這就是方國古方,百年前名士中十分流行的“五石散”。雖然這原本是方國的傳統神藥,但在方國國內已經失傳,反而是辛國還留有翻譯過的配方。這回見他是貴客,專門拿來招待他。
裕王本就是個玩心重的人,也聽聞過五石散的大名,不過他對其隻有非常淺層的了解,並不十分精通其藥性。
當時他得知失傳多年的五石散現在竟然還存在,十分驚喜,心想以前的貴族都用,他大小是個王爺,試一試有什麼要緊?
很快,服用過後,裕王果然感到精神大振,非但有了神仙一樣的感覺,連外表都如同傳聞一樣,變得紅潤有光澤、膚質細膩,比他真實的年齡更為年輕。
那時裕王還覺得可惜——
這麼好的藥物,怎麼國內反而失傳了,倒是辛國人拿來給他用?
於是,裕王便開始私下與辛國交換五石散。
起先,他隻是用錢財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