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其實更想將女兒嫁給秦皓,若不是這“蕭尋初”自己耍詐去求皇上做媒,這樁婚事未必能成。
如今這女婿功成名就,竟非但沒有報複,還對他禮遇有加,實在是個仁義的人。
謝望麟感慨萬千,感動不已,連忙又問了一遍之前的問題:“知秋在家裡還懂事聽話嗎?她打小就喜歡研究朝廷上的事,但官場那麼複雜,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哪兒處理得來,她平日裡沒有對你指手畫腳,煩擾到你吧?”
謝知秋:“……”
“賢婿?”
謝知秋定了定神,方恢複如常。
她回
() 答道:“無妨。她不會……乾擾我。倒不如說,正因為是她,我才能走到今日。”
謝老爺沒有多琢磨謝知秋話中之意,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賢婿能這麼想,實在是小女之幸。”
言罷,謝望麟連忙側過身招呼:“賢婿彆在外麵站著,快請。”
謝知秋頷首。
她回過頭,親自將蕭尋初從馬上接下來,表演他們一貫的夫妻和睦戲碼。
*
下了馬車後,就要前往府內。
一路上,不時有好奇的家仆和丫鬟跑過來,躲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觀察謝知秋與蕭尋初。
這兩年,謝家有不少丫鬟嫁了人,還有一些小廝請辭,家裡陸續換了一批雇工。
謝知秋如今名滿方國,謝家也有不少人久聞謝知秋與“蕭尋初”的大名,卻從未見過真人,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們便忍不住跑來觀看。
角落裡,窸窸窣窣地想起議論之聲——
“那就是姐姐們常提起的大小姐嗎?從這個位置看不清臉……”
“姑爺好俊啊!”
“姑爺就是雨娘案那出戲裡的人吧?明明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他真能一個人打月縣一群人嗎?”
“姑爺這麼高,小姐站在邊上瞧著有點小呢。”
“話說像姑爺那麼大的官,平時能見得到皇上嗎?”
“我的天,你傻啊,連這種問題都問得出來,肯定能啊!姑爺這種大官,肯定每天都在朝中那什麼……懲惡揚善!和皇上一起製裁壞人!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討論了一通。
這時,有個小丫鬟疑惑地道:“聽說大小姐當年一直抗拒定親……可是姑爺這麼好,大小姐怎麼會不想成婚呢?若是我能嫁給姑爺的人,晚上做夢都要笑醒了。”
小丫鬟話音剛落,眾人皆取笑她。
“姑爺可是當年的狀元郎!現在還是鼎鼎大名的好官!隻有大小姐這樣的名門閨秀能嫁給他,你這樣的小丫鬟彆瞎想了,還當姑爺看得上你嗎?”
“要我說,大小姐當年肯定是欲擒故縱!大小姐可是讀過書的人,那麼聰明,肯定知道怎麼樣才能顯得特彆!”
*
仆人們那裡聊得熱鬨。
隻說這時,謝知秋已經跟著謝老爺一塊兒到了壽堂。
祖母今年六十二歲,儘管不逢整數,但也算是值得慶祝的歲數。
謝老爺父親早亡,由老夫人一人辛苦拉扯大。
他早年吃了孤兒寡母的苦頭,發跡後就難免略喜鋪張,亦喜歡顯擺自己孝子的一麵。
隻見壽堂之上高掛仙翁送桃祝壽圖,兩邊掛著紅色的壽聯。
紅木壽案上擺著壽果、壽酒,上供南極仙翁,幾支長壽燭點得通透。
壽宴還沒有正式開始,壽堂內謝家人還在忙忙碌碌地準備,一會兒擺上果盤,一會兒調整桌椅的位置。
謝知秋的視線,落在其中一人的後背
上。
那是一個女子,她看上去個子與謝知秋差不多高,滿頭烏發端莊地挽成婦人發髻,不必回頭,背影亦透著溫柔的氣質。
她正在安排其他侍女整理壽堂,好讓一切井井有條。
謝望麟隻是先帶謝知秋到壽堂來看一看,他以為“蕭尋初”不常來謝府,大概不熟悉路。
認過路後,謝望麟便道:“賢婿,祝壽還沒開始,你先隨我到花園裡休息會兒吧?其他男賓也在那裡,我族中的堂兄弟和一些後生也有在朝中做官的,你們可以聊聊。”
誰知,謝知秋道:“等等,那位是嶽母大人吧?難得見她,我想去打個招呼。”
謝望麟一愣,他是以為“蕭尋初”這等大官,不會愛摻和婦孺之事,再說女婿大多怕見丈母娘,溫解語本身也挺低調內向的,不是健談之人,他才特意體貼地沒讓“蕭尋初”到處行禮,沒想到“蕭尋初”自己反而重這個禮數。
謝望麟忙道:“那當然好,賢婿有心。”
謝知秋遂步入壽堂中。
她一步步靠近溫解語,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最終,她在溫解語背後站定。
謝知秋望著母親的背影,想要喚她,可不知為何,喉嚨裡像是卡了一團棉花,竟發不出聲音。
在她心尖,“娘”這個字徘徊了千萬遍。
但最後,謝知秋開口道:“嶽母大人。”
溫解語吃了一驚,手中的食案險些掉到地上。
她轉過身看到自己的女兒,認不出來,第一反應竟是惶恐,手忙腳亂半天,她才忙行禮道:“民婦見過參知政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