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棲嚇了一跳,視線被迫落在麵前的銅鏡上。
鏡子裡,他和蕭世卿一前一後地站著,他在前,蕭世卿在後;蕭世卿的手托著他的下巴,嘴唇離他的耳朵隻有咫尺之遙。
趙棲回過神,道:“哥哥竟然比朕高這麼多嗎?!”
蕭世卿笑了聲,鬆開手在趙棲頭上揉了一把,“外麵好玩麼。”
趙棲轉過身道:“不好玩,不及京城的一半。”
蕭世卿垂眸看著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趙棲回望著他的眼睛,欲言又止道:“是……不是。”
蕭世卿墨眉微揚,“究竟是或不是?”
趙棲單手撓頭,“朕想問哥哥一件事。”
“你問。”
“哥哥有沒有,呃……”趙棲臉憋得通紅,聲音小得不能再小,“有沒有睡過……朕。”
蕭世卿沒聽清趙棲的後半句,皺著眉問:“什麼?”
趙棲鼓起勇氣,正要大聲重複剛才的問題,江德海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皇上,丞相,該用膳了。”
“不急,”蕭世卿道,“皇上先把要說的話說完。”
給龍蛋找爹這種事和打仗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趙棲已經“竭”了,幾乎是落荒而逃,“朕餓了,還是先用膳吧!”
蕭世卿:“……”
趙棲嘴上說著餓,吃飯的時候卻胃口全無,筷子沒動幾下就稱累了,要回房休息。
蕭世卿由著他去,人一走,他便叫來了扶資。
“命你去查的事情,有何線索。”
扶資道:“回丞相,這程伯言是太醫院的晚生,師承太醫院前院判張太醫。皇上出巡前,曾因食欲不振,反胃惡心傳過一次張太醫。張太醫說皇上是腸胃濕熱,氣虛血虛,還開了一個藥方。可就在第二日,張太醫告請丁憂,給皇上診脈的人便換成了程太醫。”
蕭世卿示意扶資繼續說。
“從那之後,程太醫成了皇上唯一指定的太醫,南巡時隨聖駕左右。皇上每日所服湯藥,均出自他手。”
蕭世卿道:“張太醫的藥方和程伯言的藥方,你可有拿到?”
扶資道:“張太醫的方子從太醫院調出檔案便可知;而程太醫,他從曬藥,磨藥,煎藥,全是親力親為,藥方就在他心中,無須寫下。屬下也是從他煎剩的藥渣中才推算了藥方。”他掏出兩張字條遞給蕭世卿,“丞相請看。”
蕭世卿掃了兩眼,“有意思。”
同樣的病症,這一老一少兩個太醫給出的方子竟然截然不同。
“屬下問了大夫,張太醫的藥方,確實是腸胃濕熱,氣虛血虛的良方;而程太醫的藥方,大夫竟說他聞所未聞,實在不知作何用處。”
蕭世卿沉思片刻,道:“派人去張太醫的老家把人找到問清楚;程伯言的藥方繼續查。”
扶資抱拳道:“屬下遵命。若丞相無其他的吩咐,屬下便告退了。”
蕭世卿道:“慢著。”
“丞相?”
蕭世卿猶豫一瞬,道:“今日皇上出遊都做了什麼。”
“回丞相,皇上他……”
“算了,彆說了。”
扶資:“?”
蕭世卿:“我答應過他,不再監視他。”
“那,屬下告退?”
“等等。”蕭世卿道,“你還是說吧。”
扶資跟了蕭世卿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殺伐果決的丞相大人糾結成這樣,心情複雜道:“皇上今日和賀小將軍一同上了街,在露天的麵攤上吃了一碗陽春麵。期間似鬨了什麼不愉快,皇上還對賀小將軍動了手,之後皇上心情一直不佳。”
和賀長洲鬨了不愉快……這就是小皇帝的心事?
“知道了,”蕭世卿淡淡道,“記住,本相剛剛什麼都沒問你。”
扶資:“……是。”
次日一早,龍舟重啟起航。
蕭世卿解除了百姓的禁令,不少老百姓聚在岸邊,想要一睹天顏。
趙棲想了半天,決定走裝逼路線,樹立天子的威嚴。他繃著一張臉,領著文武大臣登舟離岸,站在甲板上看著岸上烏壓壓的人群。
江風拂麵,吹得他豪情萬丈——啊,這些都是朕的子民啊。
在成百上千人之中,他一眼就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
容棠的目光穿越人潮,靜靜地落在他身上。
清冷出塵,一如當初。
龍舟緩緩前行,視野中的白色逐漸變小,終於消失不見。
“皇上。”
肩膀被拍了一下,趙棲收回目光,對上賀長洲帶著笑意的眼睛,“怎麼啦?”
賀長洲問:“皇上想好了沒?”
“想好什麼?”
賀長洲極輕地拍了拍趙棲的小腹,“孩子的名字啊。”
趙棲眼角一抽,“朕不需要想,謝謝。”
“那就聽我的,叫趙雲吧。”
“……你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