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滯好半晌,誰也猜不透裴行舟什麼心思。
這種局,女人都是陪襯,拿來做樂子的。今天帶這個,明天帶那個,隻講個新鮮。
像何繼偉這種情況,在他們看來,再尋常不過。
是過了點兒,絕對夠不上發火的程度。
裴行舟對人對事一向冷淡,一般這種情況,他都當看不見,今兒這是怎麼了?
在場的人麵麵相覷,搞不清這一向很少說話的主,怎麼就拋起了冷刀子。
何繼偉更是大氣不敢出。夾乳扇的手僵在半空,拇指一鬆,嘩啦兩聲,筷子接連掉在地上。
“沒、沒。”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就是覺得好吃,想讓寧妹妹嘗嘗,裴總您彆跟我一般見識。”
要說座中這些人誰最難受,那絕對是老賈。
人是他帶來的,又是他介紹給何繼偉的。現下因為他帶的人,惹了那位不高興,等事情過去,難保何總不會因為這事遷怒於他……
放在膝頭上的手,掌心滲了不少細汗。
老賈攤掌,在褲子上擦了擦,趕緊打圓場:“裴總憐香惜玉,何總是該學學。語遲,還坐那乾什麼,快給裴總敬杯酒,謝裴總憐愛。”
有他開頭,其他人紛紛附和。
“還是裴總懂得疼人啊!”
“老何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
一群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酒桌上終於恢複了方才的熱鬨氛圍。
還有人順著老賈的話,催寧語遲給裴行舟敬酒。
寧語遲坐著沒動。
在男人們看來,禍端就是在寧語遲身上。沒她過敏這茬,根本就不會有這起衝突。
想化解這事,隻能寧語遲上前說個話。
是沒道理,但在資本麵前,這就是遊戲規則。
老賈深諳其理,見她沒動,心裡很是著急,不得不再次提醒:“語遲,彆讓裴總久等。”
她可以不應彆人,但老賈的話不能不聽。
藏在桌下的拳頭緊了又鬆。
明明飯局全程,她都不曾向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一眼,此刻她卻不得不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
裴行舟左側的男人,正探過身子,小心翼翼同他說話。
他單手搭在桌上,雙腿交疊,矜貴地坐在這裡,一邊聽,一邊擺弄方才扔上來的打火機。
動作恣意,完全沒把站在一旁的她放在眼裡。
她深吸一口氣,彎腰去拿桌上的酒瓶。
那瓶酒離得遠,她玲瓏身段傾過去,好聞的香不覺中侵入他的鼻息。
微卷秀發拂過他肩頭,幾縷發尾調皮,輕掃他被領帶束住的修長脖頸。
發絲柔軟,絲綢般飛速劃過,帶起一股癢意。
她瓷白的手握住瓶身,左手搭上酒杯。右手腕下壓,預備倒酒。
瓶口與杯子相撞,發出叮一聲脆響。
正要倒,一隻大掌驀地覆住杯口,無形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轉頭,裴行舟仍在聽人講話,側顏線條在燈影下浸潤,薄唇輕抿。
舉動隨意。明明並未回頭,卻精準遮住了酒杯。
她耐著性子,喚了一聲:“裴總。”
他抬起兩根手指,沒怎麼使力,把她倒酒的手輕易推開。
肌膚相貼,隻有短暫一瞬,卻比想象中還要灼人。
裴行舟沒有看她,淡淡回絕:“不用。”
其他人見狀,又開始催促:“那怎麼行,快給裴總滿上。”
是他說不用,她並打算不理會旁人。直起身要走,老賈也在向她使眼色。
如果因為她的緣故,讓裴行舟對何總產生什麼不好的印象,真正受影響的,隻會是她。
老賈這樣,也是為她考慮。
她不得不再次彎下腰身,這一次唇角輕揚,綻放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
“裴總可真不給麵子。”
他終於有了動作,放下遮住酒杯的手,輕撫手腕表帶。
他抬眸,清寒的視線逼視過來。
“你這杯酒,是為誰而敬?”
寧語遲知道他不悅。
他為她出頭,過來賠酒的卻是她,等於無形中拂了他的麵子。
“久仰裴總盛名,今日得見,想借這杯酒表達一下對您的傾慕。”
他的語氣沾了旁人聽不出來的諷刺:“是麼。”
她托住酒瓶,緩緩向他麵前的杯子倒酒。
她與他相距咫尺,這麼近的距離,她轉頭,那雙天然含情的眼睛同他對視:“我想,裴總您一定不會為難我吧?”
倒酒的手隨話音一同落下,杯裡的酒剛好倒滿,一滴不多。
所有人都在等他下一步動作。
裴行舟看著這杯酒。透明的水晶杯,裡麵的微黃液體一圈一圈漾著,像極了包間裡,眾人此時不安的內心。
他忽然覺得可笑,食指指尖在杯身輕輕一彈,發出並不悅耳的沉悶聲響。
液體隨著震動蕩出幾滴,落在桌布上很快暈開,形成一片深色。
他說:“為難怎麼,你受得住麼?”
寧語遲嘴角的笑容一僵。
在場無一不是人精,立即嗅到對話中的危險。
老賈心都要跳出來了。裴行舟是什麼人,年紀輕輕,心性沉穩,其手腕之狠辣,就算沒親自見識過,也都聽人說起過。
還沒人敢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