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陣風(1 / 2)

荒野風聲 喻言時 7237 字 3個月前

第30陣風

夜色濃沉, 黑夜像頭懶洋洋的巨獸匍匐在小城的上方。

淩晨, 小城完全沒有大城市的喧囂, 寂靜無聲。

站在陽台上眺望, 黑漆漆的夜空, 連一點星星的微光都看不見。遠處的建築斑駁模糊,一點點縹緲的燈光忽閃忽現。

環境是那麼的安靜,男人輕微的鼾聲被無限放大, 籠罩在耳旁, 清晰異常。

小小的陽台,中間立著一副對開的木頭畫架。作畫之人下筆輕重不一, 畫板上的線條無比淩亂,毫無章法。

夜風吹拂過來, 畫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謝老師說的一點都沒錯, 她太刻意追求改變了,太急於擺脫那人的陰影。結果反而不儘人意。

她如今畫出來的都是垃圾!

女人坐在地上,背靠著牆,牆壁冰冷, 涼意爬滿脊背,蔓延全身。

可司濛全然沒感覺。她的指尖燃著煙, 猩紅的火星子在漆黑的夜色裡忽明忽暗,格外顯眼。煙霧騰騰而起, 縹緲不定。煙霧繚繞之下的那張臉迷離而深邃。

自從和晏竟寧結婚以來, 她的作息有了很大的調整。她很少在半夜畫畫。

然而今天到了這裡, 他自然就管不到她了。

吞雲吐霧, 人是清醒的,不再恐懼,心平氣和。可腦子裡卻是一團漿糊,沒有頭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西北地區的秋夜比南方地區冷多了。司濛穿的少,手腳冰涼,卻一點都沒感到冷。

巡回畫展在即,她卻沒能交稿。她不急,主辦方都要急死了。

汪雪涵從不催她,可她知道主辦方早就把她逼急了。她為自己擋了很多。

真如那個人生前所說的,她這個人生來就是給人招惹麻煩的。

煙抽了大半包,她支起身體,抬手扯下畫架上的畫。煙頭觸碰到畫紙邊沿,青煙騰騰升起來,火光冒出來,火花四濺。

看著火光,司濛突然變得異常興奮。

——

夜班三更,晏竟寧覺得口渴得厲害。硬生生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醒來那刻,遠遠就看到磨砂玻璃上印出一道火光,撲閃跳躍。

“司濛!”

他心頭一緊,呼吸一滯,連鞋子都顧不上穿,拔腿就衝了出去。

拉開玻璃門,他聞到了刺鼻的焦味兒。畫紙在地上燃燒,而女人就坐在一旁癡癡看著,麵無表情。

“找死啊!”一瞬間火氣衝上腦門,就像脫閘的洪水洶湧而至,不受控製。他忍不住爆了粗口。

抬腿就欲去踩燃燒的畫紙。可一低頭卻發現自己還光著腳。

立馬轉身穿上拖鞋,去衛生間接了盆冷水出來,半盆水澆在畫紙上,火一下子就被熄滅了。

餘下的半盆水,他毫不客氣地澆到司濛的臉上。

“你給我好好冷靜冷靜!”

司濛:“…………”

冰涼的自來水,從頭澆下去,全身透濕,一瞬間寒意四侵。司濛整個人倏然回了神。

“晏竟寧,你有病啊!”她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放聲大吼。

“是,我是有病!有病也是你給逼出來的,看看你這見天的都在乾什麼?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這裡燒畫,你是想把自己燒死還是怎麼的?好好的一個人,非得把自己折騰得半死不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天這麼無病呻吟,有意思嗎?”晏竟寧胸腔蓄積了無數火氣,整個人徹底爆發了。

“無病呻吟?”司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竟然說我無病呻吟?”

“難道不是嗎?這年頭誰活得容易?誰身上不得經曆點事?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那他們還活不活了?我說了很多遍,讓你好好活著。死亡是所有人的歸宿,誰都要走到那一天,沒必要這麼急。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去?我特麼最討厭的就是有人不愛惜自己的命!”

“大話誰不會說?你知道我經曆了什麼麼?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我身上背著一條人命,你特麼知道嗎?”

“我知道!”男人用力一吼:“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但這不是你厭棄生命的理由。司濛,我隻想你好好的活著,好好地愛自己。很難嗎?”

“草!”他一口氣吼完,也不去看她的反應,踢倒木頭畫架,直接進了衛生間。

把自己鎖進衛生間,男人全身緊繃,下顎線條冷冽,緊握拳頭,身體止不住顫抖。

他扶住洗手池,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拍在自己臉上。自來水清涼,能讓人冷靜。

醒來那一霎那,看到火光亮起來,他的心瞬間跌至穀底。恐懼從腳底升起,一下子就蔓延全身。

她燒掉書房那天,他也有這種感受。那一刻的感受,如臨深淵。

他以為自己的耐心足夠好,足夠能等到她放下心魔,徹底重生的那天。所以長久以來,他一直在努力,默默的為她做了很多。可就在剛剛,當他看到磨砂玻璃外驚現的火光,他真的忍受不了了。無法忍受她這樣厭棄自己,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真正愛一個人,隻想她能好好的,絲毫看不得她糟賤自己。

爆發來的太過強烈,事後冷靜下來,他自己都有些懵了。愛之深,責之切,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心裡擔心司濛,他不敢在衛生間裡待太久。冷靜一下馬上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