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陣風(2 / 2)

荒野風聲 喻言時 7237 字 3個月前

司濛依舊待在陽台,年輕的女人坐在地上吞雲吐霧,頭發和衣服全是濕的,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衣服濕漉漉的,衣擺處似乎還在慢慢的往下掉水。過了這麼久也不進去換一身,感冒了怎麼辦?

他輕歎一口氣,一時間覺得頭疼的要命。他前世一定是欠了她的,她這一世才來向他討債,才會這樣不讓他省心。

有的時候,他也在想,自己怎麼就栽在一個女人身上了?他就不能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麼?可每次看到她那麼痛苦,那麼無助,他又忍不住心疼她。看到她安靜的睡顏,一整顆心都是柔軟的。

在愛情裡,先愛的那個人注定就是要付出更多的。

他時常會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午後,他第一次見到司濛。

那天他是替好兄弟盛延熙去給天一大師送東西。

雨很大,漫天灑下來,水花四濺。

他撐著傘下車,一個紅影匆匆撞入眸中。

年輕的女人一襲紅色長裙,背著雙肩包,急匆匆地從他車前跑過。

匆忙一瞥,他卻不自覺停下腳步。

目送她跑遠,他怔在原地。

他不知道為何自己在那一刻動了惻隱之心。總之他做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跟上了她。

她冒雨跑了很遠很遠,嬌小的身體暴露在漫天大雨裡,任由風吹雨淋。

最後她在距離永安寺大約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大片荒野,雜草叢生。風聲混著雨聲,聲聲入耳。

然後他聽到了尖銳的哭聲,歇斯底裡,驚天動地,不斷刺激著他的耳膜。

頭頂濃雲滾滾,蓋過大半邊天際。傾盆大雨如注,萬千雨霧壓迫而來,很快就在地上形成無數條流淌的河流。

環境荒蕪,空空蕩蕩,看不見其他人。隻有他和她。

雨水澆在她身上,她全身上下沒有一寸乾燥的皮膚。披頭散發,麵目猙獰。臉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那抹孤單的身影,讓他覺得她像極了那些漂浮在水麵上的浮萍,無根無枝,無所依托。

他快步走到她麵前將手裡的長柄傘蓋在她頭頂,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她抬起頭回望她,目光空洞渙散,幾乎是失焦的,茫然無措,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家的方向。

他以為她會接受自己的好意,接過傘,向他道一聲謝,然後用傘蓋住自己。事情證明他還是想太多了,因為下一秒畫風大變,“啪”的一聲響,她伸手就將他的傘打掉了。

長柄傘被她打掉,直接滾到地上。雨水劈裡啪啦地敲擊著傘麵,混著泥水,落了無數斑駁的水漬。

然後他聽到她說了一個字,無比清晰,“滾……”

全身發抖,而又咬牙切齒。那一個“滾”字好像用儘了她全部的力氣。

那個午後發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奇怪的,都是無法解釋的。她的出現是奇怪的,一個年輕的女人在雨中嚎啕大哭;他動了惻隱之心遞給她雨傘也是奇怪的,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助人為樂的男人;最最奇怪的是她拒絕他的好意,打掉他的傘後,他居然沒有生氣。反而異常平靜地撿起地上的傘,抖了抖上麵的雨水,轉身離開。

偶遇這麼一個女人匪夷所思。入寺以後,言明來意,寺裡的小和尚輕聲告訴他:“住持在做法事,不便見客,您改日再來吧。”

做法事為何?為的是超度亡靈。

那個時候他聽過就忘了,毫不在意。後來才知道那天是百曉生的頭七。

後麵他時常去永安寺,卻再也沒見過她。

出入永安寺那麼頻繁,母親難免起疑。問起他時,他倒也坦誠,毫不保留。告訴她自己在找一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孩子。

時間久了,誰都沒有在意。隻當他是在說笑。

他自己也當在說笑。畢竟於他而言,那個午後,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

直到後來在西北的荒漠之中,看到女人被風掀翻的裙角,刺眼的日光下,熟悉的那張臉映入眼簾,心中生出了點點悸動,甚至是從未有過的欣喜。那一刻他才倏然驚覺,自己是動心了。

南岱酒店,他們有過最混亂的一晚。他循著本能,放任自己那點陰暗的心理,對她做了令人不恥的事情。第二天醒來,他滿心滿眼都是期待,期待著她能認出自己來。可惜她對他毫無印象。

他情根深種之時,她對他一無所知。

一口氣吹散過往灰層,記憶竟然也能鮮活如初。

晏竟寧快步走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香煙,嗓音嘶啞,“煙抽多了不好。”

他彎下.身,扶起司濛,“對不起,我剛失態了。”

坐得久了,司濛整個身體都是麻的。站不穩,大半個身子都靠在男人懷裡。

“能走嗎?”他問。

“腿麻了。”司濛一開口,嗓音被風吹得無比暗啞。

他直接打橫抱起她,往衛生間裡走去。

司濛緊緊勾著他的脖子,“晏竟寧,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