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撒手沒(1 / 2)

六月,大暑將近,烈日炎炎。

這幾日,連日悶熱無比,河流乾枯不少,地裡莊稼儘數蔫了,全城隻盼著一場大雨,這雨若下不來,怕是要有一場大旱。

李雞毛從地裡乾活回來,滿身大汗,一回家就往自己身上潑了水,在堂屋裡使勁兒扇蒲扇。

“你這狗——省著點水!”李鴨毛倒了一小杯涼水給他。

“下午就該你去了。”李雞毛把那些水咕嚕嚕灌下,抹了一把嘴,對李鴨毛道:“仔細曬成死狗。”

“我呸,”李鴨毛道,“我今兒能走一個大周天了,你可快點趕上,咱們倆要是能去修仙,就再不用受這鳥罪了。”

李雞毛歎了口氣道:“說的容易。”

一月無雨,閩、粵、黔,赤地千裡,眼看又是一個荒年。不知還有多少年輕後生像這兩兄弟一般,盼著僥幸通過上陵試,從此脫離人間,過上仙人日子。

看著日頭走到正中,李鴨毛道:“咱們去找林兄弟吃飯。”

——林兄弟家自然是沒有飯的,得他倆帶上,這兩個月來,日日如此。

他們去的時候,林疏正在樹下練劍。

三尺楊樹枝,斜斜挽一個劍花,兩兄弟在門外看了許久,也不過是最基本的點、刺、劈、砍、撩五式,不見有新鮮的劍招。

——實則不是林疏不願意練彆的,這具小傻子的身體實在孱弱,兩月下來按時吃飯喝水,也沒見什麼好轉,舞個樹枝都要氣喘籲籲,更彆說複雜劍招了。

他有些頭昏,恰李雞毛李鴨毛來找,也就放下樹枝,回了房。

這些天,這兩兄弟常來找他,有時候問一些氣機、穴位之類的東西,有時候隻過來玩——說起來,還是第一次會有人來找自己玩。

他上輩子,六七歲的時候,看彆人都有朋友,也曾經羨慕過,想有一兩個一起的玩伴。隻是,都止於想想罷了。他從有記憶起就跟著師父——據說是師父從孤兒院裡領的,至於這個堅持在現代社會束長發穿道袍的老頭,到底怎麼能順利領養到孩子,林疏是怎麼都想不出,所以他一直認為自己是被老頭從孤兒院裡偷出來的。

被偷出來以後,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背劍譜,學功法,同齡人說的那些東西......他完全不懂,他甚至連電視都沒有見過。因此,他不知道該怎麼和身邊的人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小孩子都是結伴玩的,一旦一個人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朋友,那他將來也不會有了。

後來小學畢業,到了初中,他終於可以勉強跟上現代生活的節奏,但是已經孤僻到了某種程度,不再想去和人接觸了,時間一久,自言自語的功力倒是很高,對上彆人就成了啞巴。

到了這裡,村子裡的生活簡單且千篇一律,這兩兄弟又非常誠樸,整日在他眼前笑來鬨去,漸漸竟也熟悉了起來,隻要他們不近距離來碰自己,林疏就能和他們相安無事,也算是一段難得的體驗了。

繼續相安無事了幾天,眼看就是上陵試的日子。

大娘把三人送到村口,對李雞毛與李鴨毛道:“你們兩個完蛋玩意兒,自己考成什麼樣老娘不管,千萬彆把小疏丟了!”

李鴨毛笑嘻嘻道:“放心吧娘,我們倆會牽好他的!”

林疏看著這一幕,想了想,自己也沒有走失過,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給大娘留下了易丟的印象,有點茫然:“......”

大娘把目光投到林疏身上,大是擔憂:“你看看!又是這副萬事不入耳的樣子!可不是撒手就得沒了嗎!”

“他聽著呢!”李鴨毛為他開脫,“就是不會做表情,顯得呆了點兒!”

大娘“呸了一聲”,又往前走了幾步,對林疏道:“跟好啊!”

距離太近,林疏有點僵硬,默默點頭。

大娘這才滿意,揮了揮手,放他們離開了。

寧安府是一個小縣,從南郊到城中央也隻有十幾裡,他們各騎一頭灰驢在土路上並排走著,林疏額外帶了一頂鬥笠——這是大娘知道他身體不好,怕他被大太陽曬暈,特意添的。

林疏邊被驢子馱著走,邊看道旁風物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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