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冰等人離開錦澤時才發現,袁媛竟然還沒走。
季芳也沒走。
於是開封府眾人的隊伍後麵又墜了兩坨小尾巴。
考慮到前麵是運送屍體的陰車,整趟返程就顯得詭異起來。
饒是霍平這麼不愛嚼舌頭的家夥也忍不住問同伴,“後麵那算怎麼回事兒?”
同伴瞥了眼亦步亦趨的季芳,嘿嘿一笑,“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霍平看看袁媛,恍然大悟,“那袁家小娘子長得確實可人疼。”
可家世差得有些多啊!
同伴看著他的大頭:“……”
算了,我就不該跟你白費勁。
果然腦袋大和腦子好不好使並不相通。
入城時,陰車走角門,開封府眾人可憑公事走中門,馬冰本想陪袁媛一起進去,就聽後麵謝鈺忽道:“來人,送季公子回府。”
重獲自由的季芳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
都到家門口了,我這麼老大的人用得著你送?
“不必了,我還是送馬姑娘回開封府吧。”
馬冰懵逼。
不是,這關我什麼事兒?
謝鈺麵沉如水,一抬手,“順便轉告季老約束家人,莫要阻礙開封府辦案。”
且不說得了這話的季父季母如何震驚惶恐,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怎麼兒子出去玩了一趟,又攤上“阻礙開封府辦案”的罪名……反正霍平就覺得自家大人這安排多少有些個人恩怨在裡頭。
合著您當日在球場還沒打夠哇?
稍後眾人入了城,袁媛挑開車簾道:“馬姐姐,今日不巧,玩得不儘興,我們改日再聚。我就不打擾你做正事,先家去啦。”
馬冰點頭,“記得吃碗安神茶,彆叫你爹娘擔心。”
袁媛甜甜一笑,“哎,姐姐你也當心腕子,彆逞能,省得留下病根。”
馬冰笑著掐了掐她軟乎乎的腮幫子。
兩人嘰嘰呱呱道了十幾個來回的彆,卻見前方朱雀街上一大堆穿長袍的文人呼啦啦走過,一邊走還一邊討論著什麼,神情十分激憤。
馬冰正疑惑,就聽旁邊的謝鈺也召了人來問。
那人難掩激動道:“聽說好些士子在宮門口靜坐,要求麵聖呢!”
宮門口靜坐?!
這可是大事!
謝鈺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主動對馬冰解釋道:“這幾日取消科舉保銀的呼聲漸高,熱議逐漸從朝堂蔓延至民間,月初就有許多寒門學子聯名上書,隻是折子被壓下……還有不到四個月便是秋闈,他們必然想趕在開考前推行下去。”
馬冰聽罷,聯想起在大牢內等待秋後殺頭的曹青,一時心情極為複雜。
取消保銀一事關乎千千萬萬底層百姓,若果然能成,那麼他們的子孫後代就能多一條出路,由不得他們不拚。
當這些被門閥視為螻蟻的存在聯合在一起,爆發出的能量超乎所有人想象。
想必就在一個月之前,誰也想不到區區一兩半銀子竟會如一粒火種,在整個都城燃起熊熊大火,又如燎原之勢瘋狂席卷整片疆土。
世家大族固然勢大,也曾在最初嘲笑他們蚍蜉撼樹、以卵擊石,但麵對此情此景,恐怕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徹底打壓的辦法。
民意如潮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馬冰看向謝鈺,“謝大人亦是世家子,對此有何感想?”
“無甚感想,”謝鈺淡淡道,“寒門若就此崛起,朝中必多治國棟梁,於民於國都是好事。”
至於世家子,此刻惶恐的多是無能之輩,就此湮滅也無所謂。
待眾人行至開封府門前時,就聽“咚~咚~咚~”的沉悶鼓聲自皇城方向傳來。
那鼓聲低沉有力,好似初夏天邊炸響的悶雷,滾滾而來,綿延不絕。
謝鈺沉聲道:“有人敲登聞鼓了。”
根據大祿律法,凡有人於宮門敲登聞鼓,陛下必須給予回應。
但若要求無理,擊鼓者則視為挑釁律法、藐視皇權,輕則下獄,重者流放。
這是寒門的背水一戰。
馬冰望著皇城所在的方位,分明看不見那裡的情形,卻覺得血脈僨張全身發熱,心臟也隨著那鼓點“咚~咚~咚~”地跳起來。
世人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這些人一旦認起死理來,便是千斤巨石也能頂得開!